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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西邨母親胡亂地猜測著。耽有心事的人,總會往壞處想,可又不希望壞事發生。她想去窯山找,可是,百十里路吶,自己去了,家裡四個孩子怎麼辦?讓西邨去,孩子太小,這麼遠的路,那不是要再搭上一個嚒!天茫茫,路遙遙,到哪兒去找啊?說不定他爹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也許他走的是另一條路。通往窯山的路不止一條,如果去找,說不定走岔了。

西邨母親急得團團轉,拿不定主意。如果他爹真的出了什麼事,那這個家就徹底毀了!別說是把茅草房翻成磚瓦房,只怕是連活下去都成問題。他太爺爺過世,把家裡的米、面吃個底朝天,去冬以來賣鷂子的錢也用個精光,還欠著絲麗家的紙菸和香燭錢,欠著臨村豆腐坊的豆腐錢,欠著雜貨鋪的酒錢、油鹽錢,陳年舊賬的牛債還沒有還清;馬上開學了,西邨和他大妹的學費錢還沒有著落。

西邨娘果斷決定把太爺爺身後的草房出讓給本村一戶唐姓人家,換來幾塊錢抵債。如果他爹能夠安然無恙回來,多賣上百十隻鷂子,先把二個孩子的學費湊齊了,其它的慢慢再說,也還來得及,可眼下,嗨,他爹,你究竟在哪裡啊!

真是度日如年啊!

等待仍得過日子。西邨沒有受他母親的太多影響。他聽到老公雞打鳴,照常起床,聽從小鳳爺爺的教授,跑到西村的井邊去練功。按照爺爺講授的要領,左十六、右十六,先左後右,握緊小小的拳頭,擊打青石井欄的內圈;然後,蹲下來,氣沉丹田,用腳背擊打井欄外圈。儘管拳頭和腳背隱隱生痛,他還是咬緊牙關,堅持練。這一套做完了,再練習呼吸和奔跑。

功練完了,西邨趕忙趕回家。

“娘,該不會是爹去上海做大生意了吧?”父親在西邨心裡的形象很高大,西邨沒有他母親那麼多擔心,看到娘坐立不安,端著盛著北瓜的碗發呆,目光呆滯,勸說道。

“孩子,娘知道你是寬慰孃的,”母親抹著掛到腮邊的淚。“他說好是去窯山的,推著獨輪車走的。再說,就算半路上與朋友結伴去上海,這過年過節的去上海做什麼?就是真的去,也會讓人捎個口信回來,不會不聲不響走的。”

“又有人請爹送信或者要求幫忙了?”西邨猜測說。

“現在解放了,還送什麼信嚒!”西邨母親放下手裡的碗。“幫別人的忙倒是可能的。但是,這大過年的,有誰家忍心拉人幫忙吶?”

“娘,別擔心,爹不會有事的。吾明天照常去賣鷂子。”西邨把母親放下的碗送到她的手裡。

“鷂子不多了,不值得你出去一趟。”母親端著碗,卻沒有動筷。

“哎,娘,你聽,好像是車子的聲音,是爹回來了?”西邨豎起耳朵聽了聽,感覺真有獨輪車碾壓凍土的聲音,立即跑出門外。見父親推著滿滿一車竹子左右搖擺著走過來,激動地大聲喊道:“娘,是爹!爹回來了!爹,你把娘急死了!”

西邨母親急忙走到門口,看見丈夫真的回來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臉上有了喜色,卻連忙返回後廚灶間,往灶堂裡添柴生火。

徐雪森吃力地把獨輪架子車停在門口,感覺門前環境有些異常,不禁疑惑地到處張望。

“爹,太爺爺去世了!”西邨看出了父親的疑惑。

“啊,幾時的事?”徐雪森驚訝地問。

“娘說是大年初一早晨走的,已經安葬了。”西邨回答說。

徐雪森再也沒有聲響,一屁股坐到門檻上,從腰間拔下旱菸筒,裝上旱菸菸絲,檫著火柴,“吧嗒吧嗒”悶頭抽了起來。抽完一袋,把煙筒在門檻上敲敲,再裝進菸絲,點著,又抽。

“爹,你怎麼去了這麼些天?吾以為你去上海了呢。”西邨靠到父親的身旁。

“家裡的鷂子都賣完了嗎?你怎麼在家裡?”父親甕聲甕氣地問。

西邨想把東青的事告訴父親的,但見到父親的模樣,心想,說出來父親一定生氣,還是暫時瞞住他,以後再說。“初四和昨天吾都去賣的,家裡剩下不多了,是娘說划不來出去一趟。”

“噢。”徐雪森朝兒子斜睨了一眼。“太爺爺葬在哪兒的?”

“還能在哪兒?就在屋後。”西邨回答道。

徐雪森知道這問得多餘,緩緩地站起身來,默默地走向屋後。西邨緊跟在後。二人到了屋後,徐雪森看著清兵老漢光禿禿的新墳,看著旁邊長滿雜草的他父親的舊墳,抬眼看看北面“山字型”土崗和一片荒地,神情木然地問:“家裡還有紙錢嗎?”

“都用完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