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歌殘王氣終,景陽兵合戍樓空。
松楸遠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宮。
石燕拂雲晴亦雨,江豚吹浪夜還風。
英雄一去豪華盡,唯有青山似洛中。
這首詩的問題在於,該寫的似乎都寫到了,該提的也似乎都提到了,終因起勢不足,立意欠深,無獨到之處,故爾一首其實各方面都還不錯的詩竟幾至無人知曉,無人傳誦。相比於劉杜之詩與介甫之詞,真可謂等而下之了。
還是《金陵懷古》,南宋遺民王奕的一曲《賀新郎》就大有思想重於形象的嫌疑,評述舊事,頗多假設,徒為情感發洩而已,不足為引證。
倒是與這位王先生少年即為至交的同時代人文天祥在他英勇抗敵不幸被俘後押解南京時所作的一首《酹江月·和》境界高雅,氣貫長虹,詞中“江流如此,方來還有英傑”的名句更是激勵後人,鼓勵自己,表達了這位民族英雄捨生取義,寧死不屈的精神與決心。
之所以要列舉以上幾篇類似“金陵懷古”類的詩詞,委實是因為在我國古典詩詞中,此類作品實在不勝列舉。也是因為有網友對我本人在中國黃河電視臺對王安石與王奕的同題詞作了講析之後有所感慨,進而觸動我忍不住又找來幾首重新欣賞一番,誰料越找越多,感慨也就越來越明晰起來。
其一,同題詩詞,不畏乎多,只忌諱濫。做學問最怕人云亦云,如能像王安石、文天祥那般認真,即便行走在幾千人走過的路上,你也會留下自己清晰的腳印。
其二,六朝故事,大致雷同,前因後襲,基本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六朝的君主竟然能夠在同一塊石頭面前碰倒六個人,或者說一個人被碰倒了六次。這就提醒我們,這塊石頭大概確實是不好防的。靡靡之音,乃亡國之兆,儘管歷代都有王安石、劉禹錫這樣先進的知識分子不斷提醒,但“肉食者鄙”,當局者迷,六朝相繼重蹈覆轍不是偶然。
其三,或許是多餘,看看如今這大千世界,我總覺著那些“超女”與“好男兒”以及與之相配套的一些所謂“音樂”與“流行歌曲”是否與靡靡之音相去已經不遠,或者它就是?
其四,金陵與六朝,其實加上南唐和明朝以及民國,應是九朝了,凡在這看起來王氣蒸騰的地方建都立國者,幾乎難有結局不慘者。原因所在,非金陵風水有變,實乃各朝統治者貪圖享樂,目光短淺,不能以史鑑而正己,正己而正人,反是惡習相因,代代相傳,結果只能生於安樂,死於安樂。而這種安樂死是無需什麼人討論透過的。
亦真亦幻周公瑾
杜牧是晚唐詩人中的大家,其七言絕句尤其出色。每每於平淡中出新奇,偶得中尋必然,別開生面,大放異彩。在這方面,其七絕《赤壁》便堪稱典範: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這首詩,看似偶得,其實是深奧得很,玄妙得很。妙就妙在,它不僅以對歷史進行深層透視的眼光為我們提出了一個假設,同時也為後人在“三國”這原本熱鬧非凡的舞臺上創造了許多稍加努力便可以更上一層樓的戲劇因子。
先說杜牧的“假設”,來得偶然,卻不失事理,一塊已經生鏽的鐵戟,而非盛唐時風靡一時的刀槍,這就道出了鐵戟產生的年代。須知,鐵戟最為吃香的日子,便是東漢以至三國時期,而隨著冶金技術的提高,隋唐時期,一種更加實用,更加輕便,也殺傷力更大的兵器走上戰場,這便是大刀,所謂砍刀,朴刀以及後來被附會為關帝所用的青龍偃月刀等等。而既然是在赤壁打撈上來的古董,那麼,這戟的主人和與戟相關的重要人物——周郎周公瑾走上前來也就順理成章。問題是,杜牧寫赤壁,道周郎,一反常人手法,並沒有對周瑜的功績進行評價,也沒有類如後人蘇東坡一樣對周郎的藝術形象進行素描。而是提出了一個假設:如果不是那場適時而至卻又逆反時令的東風的話……?
這一問可不得了,緊接著就出現了數種乃至N次類的後續假設。首先是杜牧自己在詩中提到的那個令人尷尬的結果:“銅雀春深鎖二喬。”
二喬者何許人也?乃江東二美女也,大喬嫁了孫郎(孫策),小喬嫁了周郎(周瑜),但這已經是建安三年(公元198年)的事了。到赤壁大戰發生的建安13年(公元208年),周郎已是34歲的中年男子,想必二喬也不是*少婦了。至於所謂欲鎖二喬的“銅崔臺”,則建於建安15年(公元210年),此時距赤壁之戰已是兩年之後,而所謂把二喬與銅雀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