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八年春日,已經滿六十三歲的弘曆在朝臣們的催促聲中,不得不思考起自己離世之後的下一任帝王人選。
這些年,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脆弱,精力大不如前,人對外的性格表現也變得格外敏感。
若非朝堂之上群臣上書再三催促,弘曆對新帝人選一事連想都不願意想。
他還能像這樣活多久?
大清江山從無到有已經傳承百載,未來是否還能夠代代相傳下去?
自己選擇出來的新帝人選真的能護持的住大清江山?而非學習先前的那些王朝,由盛轉衰,讓大清順勢臻滅於整條歷史長河之中。
不知道!
弘曆不知道自己提出問題的答案,他也同樣不想知道。
也是在這種時候,問題被迫逼近,弘曆才算承認自己是有些薄涼在身上,他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身後之事如何。
“高玉”
“奴才見過皇上”
侍奉帝王多年,早就已經在御前形成穩固勢力的高玉不復早年的青澀模樣。
他微躬著身子,頭顱埋低,行止有度地遮掩住藏住眼中的情緒,盡最大可能去避免讓皇上察覺到他的心理活動。
御前多年,高玉在一次次跌倒爬起中成長了許多。
面對撲面而來的帝王威儀,他已不再是之前那般謹慎小心。
時間真的神奇,它會讓人脫胎換骨,改頭換面。
“去翊坤宮,請皇貴妃過來。”
弘曆坐在椅子上,身側窗邊半開,撒下來的明媚光線籠罩了他的大半身子,同樣也遮住了他的面部神色視線。
弘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是之前風寒未好的徵兆。
高玉點頭應是,轉身離開前不忘將沏好的潤喉茶盞遞送到弘曆跟前,以便弘曆能隨時伸手取用。
平穩的腳步聲從房間消失,開啟的房門再一次被重新關好。
弘曆坐在椅子上依舊一動不動,直到他突然伸手,將放在桌面的茶盞拿到手裡,淡定舉到自己眼前。
昕長的手掌已經不復年輕時的飽滿與蒼勁有力,如今的這雙手,更像是一層鬆散皮肉包裹著內裡的骨頭,皺皺巴巴好似一張老樹皮。
弘曆十分厭惡地擰了擰眉,他最討厭自己如今的老邁狀態。
比起年輕時那鮮活美好的肉體,老時的自己哪哪都不順眼。
也怨怪不得弘曆喜歡召幸年輕妃嬪,年輕鮮活的肉體總是會讓他覺得快樂,能夠讓弘曆暫時忘記自己的情況,陷入情慾帶來的快感當中。
可惜這樣的自欺欺人,終究還是會被拆穿破碎。
有的時候弘曆既惱怒又迷惑,惱怒於哪怕身為帝王,他依舊抵擋不住時光流逝帶來的身體自然衰老,迷惑於權勢雖然醉人,為何還是有許多權勢無法解決的事情存在。
不過當帝王的感覺真的好啊。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甚至有的時候不需要自己言語暗示,就會有貼心人將種種事情考慮的十分周到。
就如同這杯被高玉送來的茶盞,裡面裝的不是茶味,而是清喉潤肺的藥材飲品,弘曆只是說話聲音與尋常有些不同,就能享受得到全天下最好的待遇。
也是因為如此,弘曆完全不想將新帝人選就此定下。
因為那意味著這樣說一不二的權勢正在離他遠去。
這是在提醒他,自己所剩的時間已時日無多,龐大的帝國需要交到下一任手中。
好不甘心啊,明明這樣的江山社稷該他長久把持,都該是他的所有物。
平靜的眼神不知何時變得瘋狂,弘曆臉上閃過一抹狠辣的表情。
吧嗒——
託在手上的茶盞應聲落地,連同裡面的茶飲全部溢位。
弘曆看都不看,只定定地盯著書桌上的幾封奏摺。
直到灑在地面的水慢慢變涼,弘曆叫來候在門口的小太監,讓人將其打掃乾淨。
另一面,被弘曆安排去請陳雨薇過來的高玉此時正站在翊坤宮大殿門口。
陳雨薇午休剛醒,高玉突然過來,讓她一度以為弘曆是不是沒休息好,精神有點問題。
“請本宮過去?可提了何事?”
慢慢從床上起身,陳雨薇秀氣地打了個哈欠。
相比弘曆年紀越大越敏感,陳雨薇恰與其相反,年紀越大越放鬆。
平日不是出門去御花園遛遛彎,就是找幾位妃嬪過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