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錶,午夜十二點整。廢墟一片慘白淒涼,只有陣陣風嘶。他試著輕輕一擊掌。
師父的交代是,不論是誰在西洋樓廢墟午夜先擊掌,另一人數到十,以回擊兩掌來反應。再數到十,首先擊掌的人再回擊一次。這就是自己人相會的記號。如果第一次沒有迴音,數到十再試一次,再沒回音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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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八月節(4)
幾年沒來了,李天然以不同輕重手力擊掌三次,發現在這樣一個靜靜的深夜,以最輕手力擊拍,掌聲也可以傳到至少十步以外。他不記得上回來這兒是用了多重的手力。
事情很清楚,只是沒有答案。不錯,他還活著,可是下月初一來這兒碰面的會是誰?師叔還在不在人間?這麼多年下來,他老人家還會出現嗎?就算師叔來過了,也來過多次,可是會連來四年,六年嗎?
他開啟水壺,仰頭灌了口白乾兒。
真要戒備的是朱潛龍。他既然能勾結日本人一塊兒殺了師父一家,那隻要他沒死,他也知道這個初一密約,他也可以秘密來此赴約,身藏暗處,看師門之中誰會出現,再斬草除根。
朱潛龍肯定來過。他知道只有四具燒焦的屍骨,還有一個漏網之魚。他只是不知道是誰。當然,他也知道師叔還在。
還是這小子幾年下來不見動靜,以為我們爺兒倆早都沒了?
李天然又仰頭喝了一口。
不過,朱潛龍真要來了倒省事了。就地結賬。
李天然點了支菸,跟自己說,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兒,只要初一那天晚上是他來,就只能有一個活著出這個廢墟。
他起身熄了煙,從帆布包裡取出了鍋盔、炸花生,和那小半壺白乾兒,一起擺在那塊石座上,心中念著師父、師母、二師兄和師妹的名字,對著上天晴空一輪中秋明月發誓,下次再祭,不會再是鍋盔花生白乾兒,而是朱潛龍。
他朝著石座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他把鍋盔掰碎了和花生一塊兒撒在野地,留給鳥兒吃,也把剩下來的酒給倒了。
。 想看書來
6 藍蘭的舞會(1)
星期四快中午才去上班。金主編不在。蘇小姐在那兒喝茶看報,跟他說桌上有件東西,是藍董事長派人送來的。
一個大牛皮紙包,上頭草草的有他名字。他撕了開來,裡面是一本本英文雜誌。蘇小姐過來給他端了杯茶;“我猜就是雜誌……”
全是半年好幾個月前的舊玩意……Reader’s Digest,National Geograghic,New Yorker……還有一本厚厚的Sears Catalogue。蘇小姐順手拿起了一本;“照得真好……印得也真好。看看人家的紙……”
李天然瞄了瞄,點點頭,發現蘇小姐一身洋裝;“新衣服?”
“才不是呢!”
他沒接下去,隨便翻著雜誌;“金主編今天不來?”
“不知道……還沒電話。”她站在桌子前頭繼續翻。
李天然也大致明白,不管誰來編這種沒有時間性的消遣刊物,來不來上班不是那麼重要。可是,他除了第一天來見過一次,吃了頓飯,就再也沒見過金士貽。他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說了;“我該幹什麼也不知道……金主編也沒說。”
“沒說就不做,你急什麼?”
他雖然沒把這份工作當真,可是畢竟是一份拿薪水的工作,總不能老是這麼閒著。小蘇的話雖然沒錯,可是未免有點小孩子氣。不過他沒說話,他不想在她身上打聽。
可是蘇小姐一看他的表情,卻主動地說了;“李先生……”她合起了雜誌;“您別急。咱們這份畫報,您也看了幾期,是不是?我跟您說,文章相片兒大半都是他朋友給的,剩下來的自個兒動手……您看……”她轉身走到大桌上取了一份上一期的,隨便翻著;“您看,這篇兒談‘歇後語’的‘石人’是他,這篇兒寫‘妙語共賞’的‘鐵弓’也是他……還有……‘關於戀愛’的‘木易’也是他……‘曲線訊息’的‘本刊’當然是他……其他這些講戲的,講電影明星,話劇演員兒的,捧什麼名媛閨秀的,寫運動的……還有一大堆相片兒圖片兒,都是他朋友寫的,給的,硬塞過來的……”她停了下來,偏頭等李天然的反應,看看沒什麼,又接下去說;“您再看後邊兒那個檔案櫃,”她回手一指;“裡頭全是稿件,還有插圖……足夠幾個月用……我們每個禮拜等的,只不過是一兩張關於時人時事的照片兒……您說,他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