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狼狽的陳茜瑤。
陳茜瑤是明麗嫵媚的代名詞,記得從前做案子熬了通宵,別人都一副後繼無力的頹唐樣,只有她還是神情靈動,眉目飛揚。一身紅裙,裹著纖細的腰肢,長長的指甲暈染成豆蔻的顏色,眉山如黛,點絳唇,笑容永遠的溫暖人心,這才是岑藍記憶裡的陳茜瑤。
永遠快活恣意的陳茜瑤,幾時候變作了這般模樣。
岑藍不可置信的看著來人,她消瘦了許多,原先飽滿的雙頰微微的凹陷了進去,明眸流轉的大眼睛此刻只有一片慌張哀苦之色,身上只簡單的套著一襲風衣,腳上蹬了一雙平底帆布鞋,原先她是從來不肯穿這些的,總說死氣沉沉沒樂趣。
“岑藍……”陳茜瑤生出了一股蠻力,腳下生風,幾個大步跑到岑藍的面前,眼神直直的望著她,滿滿的哀求之色。
“算我求你了,放過我爸爸吧。”聲音裹了明晃晃的哭腔,陳茜瑤身子一軟,差點跪在了岑藍面前,“我求你了,求你了,這輩子我沒這麼求過人,今天我真心實意的求你,以後做什麼我都願意還你。”
岑藍有些昏頭,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她不做多想,著急的上前一把將人扶起,心疼的厲害,雙手忙著給她拍了拍沾了灰塵的膝蓋。“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心裡隱約覺得一定是出了大事情,否則鎮定如陳茜瑤,一定不會這般的失態。
陳茜瑤的目光越過岑藍,望向她身後皺著眉頭的顧卿恆。岑藍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又看了看髮絲凌亂,紅了眼圈的陳茜瑤,茫然的問道:“到底怎麼了?”
“顧先生,家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恆明身上動心思,求您高抬貴手,放他一條活路走。”銀牙咬碎,丟了以往所有的驕傲和尊嚴,彎下了高貴的脖頸,低低哀求面前的男人,再沒有旁的請求了,只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活下來。
是的,還有什麼比活下來更重要。
顧卿恆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目光閃閃爍爍,看著岑藍的時候夾著一分悽惶,三分茫然,剩下六分,全部是痛心。
“岑藍,岑藍我求你,你幫我求求他,我爸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爸爸的!”陳茜瑤看著顧卿恆不為所動,心裡再也沒有了章法,只剩下無盡的悲涼一股接著一股的往上湧,“我求你了,就當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你沒有爸爸了,別讓我也沒有爸爸了好不好,好不好?”
“顧卿恆你謀劃這麼久,不就是想翔宇垮臺嗎?現在翔宇已經大亂了,你都成了,就別再絕了我們家的後路了,求你了。”陳茜瑤的眼淚滾出眼眶,這一生,還有比這更難堪的時候嗎?這到底是什麼冤孽?一環扣了一環,她真的沒了路子,看著自己父親窮途末路,做女兒的,除了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一求,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
“瑤瑤……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害死了我爸爸,什麼謀劃那麼久?岑藍的一臉茫然,卻又冥冥中生出一股不可置信。她不敢轉頭看顧卿恆,心裡突然瀰漫出一股鋪天徹地的恐慌,這一股恐慌,比原先的任何一次都來的更加強烈,更加磅礴,好像只要一旦確認,那麼自己就會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岑藍,我爸爸真的錯了,你幫我一起求求顧卿恆,他不是對你最好了嗎?求求你了。”陳茜瑤的眼淚像是珠子一樣接二連三的滾落下來,她的身子不斷的下滑,眼看著就要跪在了地上。
“岑藍……”身後的男人低低的喊了一聲,伸出了手想要牽她,可是那麼遠,那麼遠,好像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再也到達不了她的身邊。
這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結局嗎?經年曆經,回首與歲月對峙,只覺得前半生的道路荊棘遍地,陷阱重重。遇見她之前,他不過是心冷齒冷的一具皮囊,笑時不知為何笑,哭時不知為何哭。幾十年沉浮於世,山河雷動,晨昏看盡,終以為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最為珍惜的東西,曾經那般的快活,才有現下這樣的彷徨無措。
而她終於也在紅塵翻轉中逐漸的清明過來,心裡的那一絲絲希望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化作了灰燼,身後那個男人沒有解釋,也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的立在她的身後。這是多麼令人難堪的回答。她真的寧可他大喝一聲,或者氣勢洶洶的上前遏制這場鬧劇。
可是他沒有,顧卿恆沒有這麼做。
岑藍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將哭的有些岔氣的陳茜瑤摟進懷裡,雙手的青筋隱隱透出,寒涼的目光飄忽不定,最後有些顫抖的落在了那個眉目清泠的男人的身上。
“這所有,你早就知道。”
不是疑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