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那輕蔑絕情的神情……
唇邊的微笑轉為蒼涼,她搖了搖頭,彷彿要將那些鮮血淋漓的幻景揮去,然而心頭的刺痛,卻讓她胸口又開始隱隱翻湧。她輕聲連咳嗽,卻再也壓抑不住,一口硃紅終於滑下唇角,竟是來不及顧惜自己,而是慌忙踉蹌著,將這寶貴無比的雲錦衣裳挪開,以免再惹禍端。
她無力地跌跪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來,惹得床上沉睡的虹菱咕噥著翻了個身,好似很不安穩。
疏真凝望著她無邪可愛的睡顏,眼中淒冷漸漸退,卻逐漸轉為沉靜的溫柔,以及,無悔的堅定——
過去種種,譬如今日死,再想又有何益?眼前最重要的,卻是要好好照顧好這孩子,不能讓可霓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心安!
想起可霓的音容笑貌,疏真心中又是一痛,她伸出手,輕輕的,觸控著虹菱吹彈可破的臉頰。
她正露出微笑甜睡,大概是剛與姐姐相認,心中暢快甜美。疏真心酸更甚,低低呢喃道:“是我對不住你們姐妹……”
悵然悲愴的嘆息聲,在暗夜中迴盪,疏真繼續咳嗽著,直起身來,繡補著那綿密無盡的針腳。
陋室中一燈如豆,只有屋外聲聲滴落的殘雪消融聲,伴隨著她度過這漫漫寒夜。
三日時光彈指便過,整個回夜宮中,卻是一日更比一日熱鬧——上元佳節就是君侯朱聞的生辰,宮中上下都為此忙個不了。
終於到了這日午後,燕姬心急火燎地接到稟報,道是雲錦已然繡補完成。
一旁的侍女抖開羅裳,頓時滿殿裡光華瀲灩,似有鳳凰梧桐輕鳴,又似海市蜃樓彩眩,燕姬看著這綿密輕柔的刺繡,只覺得非但不露痕跡,更添無窮風華,不由喜上眉梢,讚道:“真是好手藝!了不得!”
“承蒙夫人賞識……”
疏真微微躬身,雖然恭謹,面上卻也不見輕狂喜色。她站在下首,窗外投入的天光拂過,更顯面容晶瑩,只是那蜿蜒繁亂的黥紋浮現,讓人不忍多看。
真是可惜了……
燕姬心下想道,不由端詳一眼鏡中自己的花容玉貌,有些自矜的微笑著,更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優越感,掃了疏真一眼,聲音更加柔和,“你如今正在做粗役是嗎?”
不等回答,她徑直道:“我跟總管說一聲,讓你留在我身邊可好?”
疏真垂目,眉間微微蹙起,正在思量措辭,就見燕姬難掩嬌媚的打了個呵欠,喚人上前,開始按品大妝——今晚便是君侯的慶生宴,既然衣裳到位,她滿腹心思都放到了裝扮之上。
疏真見此,正要默默退下,燕姬卻彷彿想起了什麼,回首笑道:“今晚你也隨我前去。”
很快便到了黃昏,只見寬廣庭院裡梅枝婆娑,其上都系以綵緞琉璃,映著滿地雪光,廊下宮燈,光華耀目之下,竟是如瓊臺仙境一般。
朱聞早就聽聞姬妾們為自己煞廢心思,於是也不說破,只是略微早些結束了政務,回到主殿之上。
他的主座仍如往常一般在最中央,瑗夫人正含笑望他,美眸盈盈——她如往常一般,將自己的座位設在左側略微下首,既得體又含蓄地昭告著自己的身份,再往下,便是其他幾位姬妾。
他的唇微微勾起,閃過面龐的是一縷難以察覺的厭煩和譏諷,隨即,他狀似歡暢的笑道:“這麼多美人兒,卻是讓本侯看得眼花繚亂,連眼都不知往哪放了……”
於是一片鶯聲嬌語響起,燕姬仗著自己正得寵,嬌嗔道:“君侯這話太沒道理,姐妹們為精心你梳妝打扮,卻只換來你一個眼花繚亂……”
雖然說的是“姐妹們”,她一邊嬌嗔,一邊微晃香肩,成功讓全場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她今日顯然是用心妝扮了的,一身雲錦上繡紋眩目,一眼看去,竟只覺瀲灩生輝,彷彿鳳凰下降人間,襯著鬢間明珠,簡直有如瀟湘神妃一般。
於是眾女轟然,又是豔羨,又是妒忌,卻不甘被她奪了風頭,於是七嘴八舌地向君侯請安恭賀,一時悅耳非凡。
這般富貴繁華,旖旎無雙的場景,卻讓朱聞心中意興闌珊,他面上微笑著,雙眼卻不自覺地朝窗外往去。
窗外正是冰雪滿地,梅香暗縷,比起殿中這熱鬧非凡,卻更顯得寧靜安謐,高潔無雙。
驀然,他的視線停住了——
燕姬身後的那一頁窗,正在不起眼的角落,燈火昏暗處,卻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正倚窗而立。
淡青的長裙,在身後的夜色襯托下,修長見形。她全身輕倚在玉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