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籠紗,如雪飛煙,既夢幻又美好,彷彿世間一切虛幻不真,眨眼即逝地事物。
又站了一會,他轉過身去,不再看江面上縮小的船影,只埋著輕緩地步子,漫無目的地隨意走去。
雪片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身體內那可怕的力量已經徹底失控崩潰,他可以感覺到,彷彿有無形地利劍來來回回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道這樣的利劍,他的全身上下,從心臟到指尖,每一分每一寸都好似遭凌遲一般痛楚,縱然是他擅長隱忍性情堅忍,此時此刻,也終於禁不住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
他容顏秀美,微涼的眼色與隱忍地痛楚,讓他看起來擁有一種不可思議地淒涼之美,但此刻天地之間只有茫茫的大雪與他相伴。
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劇痛,只走了幾步,容止就覺得自己彷彿被鉸碎了一遍,又重新組合起來,再度承受更劇烈地痛楚,那種失控的力量在身體內來來回回的肆虐,無可遏制不能阻擋,心臟好像被邊緣鋒利的金屬絲網包住,絲網來來回回地切割,可是其中一小塊地方,卻那麼堅定溫暖,如何都不能磨滅。
終有一日,你會嚐到肝腸寸斷,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絕不會讓你如此逍遙,終有一日一定會的!”
你會因為得不到什麼而輾轉反側,得到了之後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終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卻被人棄之如履,因愛別離,求不得而失措發狂,身心千瘡百孔。
我不會。
容止靜靜地對自己道。
我的生死,我的愛恨,皆是我自己抉擇,我不後悔,也不痛苦。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我不需要憐憫,亦沒必要動搖。
生也是我,死也是我。
勝固欣然,敗也從容。
容止微微笑著,慢慢走著,他想起方才臨別前楚玉依依不捨的“再見”,忍不住又是一笑。
再見?
不,是永不再見。
楚玉在甲板上站了一會,遠遠地看著容止在江邊站了一會,隨後轉身離開,於是心中也是暗歎一下,朝船艙內走去。
船內被火爐燒得很溫暖,楚玉解開毛氅,找了個靠火爐的地方坐下,覺得身上的寒氣一點點被驅散,可是又忍不住擔心容止會不會覺得冷。
雖說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還是無法控制地,一遍遍回憶方才分別的時刻,她心中有些遺憾,但想起容止既然能來,就是在平城的爭鬥中獲取了最後的勝利,她又忍不住微微地,為他感到慶幸。
現在看來,容止還是扭轉了局面,他沒有應驗她所說過的話,他終於還是戰勝了所謂命運……
想著想著,驀然,楚玉的雙眼大張,渾身僵硬。
……不對。
容止既然追來,又怎麼會如此輕易讓她離開?
……不對。
假如他在平城的爭鬥中取得勝利,為什麼要讓他去南朝?留在洛陽豈不是更好更安全?
以容止的志向,必然不甘心只守著一半江山,將來定會揮軍南下,到時候在南朝的她陷入戰亂之中,豈不是更加危險?
他若是真心為了她著想,又怎麼會這麼做?
楚玉再也坐不住,她猛地站起來,快步朝外走去,走到船艙外冷風灌入領子裡,她才想起裹緊大氅,厲聲道:“停船!我要下船!”
聲音散在風中,寒意中透著一絲絲恐懼。
二百八十二章 血淚復交加
“停船!”
第一聲叫喊出來後,卻啞得幾乎消散在紛紛落雪中,楚玉才發覺,此刻她心中竟然已然如此驚恐。
容止他,容止他……他最後告別的那一聲,是叫的她公主,而不是她的名字,這個久違了許多年的稱呼,彷彿是他故意與她拉開了距離。
連思緒都是破碎的,楚玉只覺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臟被巨大的力量壓迫著,假如不做些什麼,她怎麼都無法安心。
見楚玉如此慌張,桓遠也跟著踏上甲板,擔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穩的身體,低聲問道:“怎麼了?”
楚玉慌亂之間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急忙道:“我要下船!”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親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駛到河道中央,並順風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堅持求下,還是找了個地方拋錨停下,楚玉只帶著幾個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