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道不均,似有心事與懷。你隨我多年,我若連這個也看不出來也就罷了。說吧,究竟何事能讓你猶豫不決吞吐難言?”憶昔實不打算隱瞞的,因見君上疲憊不堪,不願在此時告知添他煩惱。哪知心下稍一猶豫便被君上所察覺,只得在榻前跪下細細奏明。
君上驚得坐起身,在地上來回的踱步,暗自道:“這是老天在罰我嗎?我喜歡一個男人也就罷了,糾結多年欲求不得。怎麼……怎麼還讓我的兒子也……喜歡上男人?讓他同我一起,承受這無休無止的折磨。”好一會子才稍稍平靜下來,低聲道:“鸞兒若真是苦肉計,可見他對鳳弦那孩子用情極深。”忽又連連搖首道:“不可不可,他是太子將來要繼承大統,怎可任性胡來?不過,鳳弦與芳華倒是兩廂情願的嗎?”憶昔點了點頭。
君上慢慢坐回榻上,抬手揉著額頭道:“你是我心腹之人,諸事我也不須瞞你。”憶昔忙走上兩步替他輕輕揉著。君上閉目略歇片刻道:“芳華乃是陰陽同體,嫁不得又娶不得。我與他娘娘時常為他將來擔憂,只怕他孤獨一生,身邊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鳳弦那孩子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小時倒罷了,如今越發出息了。那幾位師傅,時常在我面前誇他仁厚端謹。若他二人果真結了良緣,子叔家也不會絕後。只是如此一來鸞兒怎麼辦?他也是我的孩兒啊。這世上因愛生恨的事還少了嗎?我最擔心他們兄弟因此結怨,鸞兒的性子……唉,看他今日這苦肉計,只怕不會輕易罷手的。”
憶昔忽然在一旁輕聲問道:“小人斗膽,二位殿下皆愛慕男子,官家便不生氣嗎?”君上看他一眼道:“情愛是件極莊重之事。不分貴賤,不論所愛之人是男女,摻不得半分雜質容不得一絲背叛。只要他們相互真心以待,我自然不會責怪。”憶昔方要稱頌幾句,冷不防聽君上接著道:“就如你與時翔。”任那憶昔平素膽子再大再撐得住,此時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慢慢在君上跟前跪下,一面察言觀色,一面小心的回道:“官家明鑑,全都是小人齷齪做下這不才之事,與時……與井副都知無干。”君上笑一笑道:“我若要降罪早將你們斬了。宮中雖不許結對食,你們做內臣的在外頭均可娶妻納妾。以你的官位薪俸,便是三妻四妾也養得起,如何竟找了時翔?”一面說一面拉了他起來。憶昔顧不得擦汗躬身回稟道:“小人只外頭看著還算是個清秀的男子,內裡不過一具殘廢的身子罷了,又何必去自尋煩惱惹人恥笑。”說道這裡望了君上一眼,接著道:“不怕官家笑話,小人雖是這般,眼界卻還高得很。一則不想委屈了自己家,二則更怕害了無辜之人,尋尋覓覓便遇到了時翔。”君上亦笑道:“不怪你眼界高。若論姿貌你也是清秀脫俗翩翩的書生,在軍中識謀劃策驍勇善戰,在宮中朝堂之上,你的書畫幾乎無人與之相比,便是左相也不得不甘拜下風。我聽說常有官員到你府上求取字畫,你倒很會拿大愛搭不理的。”憶昔繼續與君上揉著肩道:“那些連附庸風雅都談不上的人懂得什麼字畫?無非是瞧著小人受寵與官家,想借機得些好處罷了。與其將心血所得白白的送與他們,倒不如邀二三知己煮茶評論一番的好。”君上頗為滿意的微微頷首道:“難得你如此淡泊。”
憶昔方要答話,只見時翔匆匆走進來跪下道:“啟稟官家,聖人回宮後傷心落淚至今不肯就寢,請官家移駕去勸勸吧。”君上輕輕嘆了口氣望了憶昔一眼,憶昔忙命人備下肩輿,同時翔一起隨君上往椒房宮而來。<a
☆、第十七回 因愛成魔藍橋逆人倫 忍辱含垢鳳簫獨飲淚
一連七八日京中暴雨不斷,滄波湖水猛漲。沿岸酒家妓館大多進水,竟有一人多高。京郊的農戶更是受災嚴重,山體垮塌至房屋損毀人畜死傷不計其數。上好的良田亦被沖毀十之四五。而大街之上到處是關門歇業的商戶,所能見者,除了一層層的雨幕,連只狗也看不到。前幾日熱的疑似到了三伏天,這雨一落地,倒又像是深秋的感覺。
官家憐惜百姓受苦調撥了錢糧,命戶部派了官員,在京中京郊各大寺廟道觀開設粥廠。又恐底下人藉機貪汙賑災糧款,特頒下聖旨在各粥廠鄉間張貼。凡此惡行一經舉報,本部的長官一併連坐。查實後主犯斬立決,從犯發配邊遠之地服役。
這一日天色總算放晴。鳳簫因有舊傷在身,雙腿又不能動彈,故覺痠痛難當兩足格外的冰涼。喚廝兒將收拾起來的腳爐,重新找出來用上,方才覺得好些了。
用罷早飯漱口淨手後,命廝兒寒生,疏雨將香具香器一一鋪陳在几案之上。他二人皆不識字,雖啞卻並未失聰,且都學得一手推拿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