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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日本國龜田隊長,出來找一個花花姑娘,早聽說東北鄉美女成群,一抬頭看到了美貌嬌娘 … 小娘子呀,走呀走,跟著大太君去把福享。緊接著他們把我二姐叉起來。我二姐身體一挺;繃得像棍一樣直,被四個“日本鬼”高高舉起,在席地上轉圈。鑼鼓敲得緊急,猶如急風暴雨。觀眾湧動,往前逼近。母親大叫著:“放下俺的閨女!”母親吶喊看衝上前去。我繃直雙腿站在棉口袋裡,這感受與我後來騎在馬上的感受頗為相似。母親伸出雙於,像老鷹捉兔子,摳住了“龜田隊長”的雙眼。他哀嚎著鬆了手,其他三個人也鬆了手;我二姐跌在席地上。那三個演員跑了,母親騎著“龜田隊長”的腰,在他的頭上胡撕亂扯。我二姐拉扯著我母親,高聲嚷嚷著:“娘,娘,這是唱戲,不是真的!” 又擁上去幾個人,把母親和“龜田隊長”分開。“龜田隊長”滿臉是血,逃命般躥進大門。母親氣喘吁吁,餘恨未消地說:“敢欺負我的閨女,敢欺負我的閨女?!”二姐惱怒地說:“娘,一場好戲,全被你攪了!”母親說:“招弟,聽孃的話,咱回家去,這樣的戲,咱不能演。”母親伸手去拉二姐,二姐一甩胳膊,懊惱地說:“娘,你別在這兒給我丟人啦!”母親說:“是你給我丟人!跟我回去!”二姐說:“我就不回去。”這時,司馬庫高唱著出了場:毀罷鐵橋打馬歸——他穿著馬靴,戴著軍帽,手持一根真正的皮鞭,跨下是一匹想象中的駿馬,他雙腳跺地,往前移動,上身起起伏伏,雙手挽著虛無的韁繩,做出縱馬馳騁狀,鑼鼓喧天,絲竹齊鳴,尤其是那根橫笛,發出穿雲裂帛之聲,令人魂飛魄散,不是因為恐怖,而是因為笛聲的感召。司馬庫面孔如鐵,又涼又硬,嚴肅得要死,沒有一絲絲油滑膚淺…忽聽得河堤上亂紛紛,快馬加鞭往前趕吶——得兒駕…胡琴摹仿出馬的嘶鳴:咴兒咴兒咴兒咴……心似火急馬如風,一步當做半步走,三步當做兩步行…鑼鼓緊急,跺腳,移步,鷂子翻身,凌空開胯;老牛大憋氣,獅子滾繡球——司馬庫在席地上表演了他的全部絕技,很難想象他的屁股上還貼著一塊足有半斤重的大膏藥。二姐著急地把母親推出去。母親嘴裡嘈嘈雜雜地吵著,彆彆扭扭地回到原來位置。三個扮演日本兵的男人,貓著腰鑽到中央,試圖重新把二姐舉起來,那個“龜田隊長”沒了蹤影,萬般無奈,只好三個人將就著,兩個舉著前頭,一個舉著兩條腿。他的花裡胡哨的頭,夾在二姐雙腿間,顯得十分滑稽,觀眾嘻嘻地笑,那顆頭在雙腿間擠鼻子弄眼,觀眾愈笑,他愈來勁,終於發展成大笑,令司馬庫滿臉不悅之色。但還是接著前邊往下唱:忽聽得人群鬧嚷嚷,卻原來日本兵又逞兇狂; 奮不顧身衝上前,——伸手抓住個狗脊樑…住手!司馬庫伸手抓住腦袋夾在二姐雙腿間的“日本兵”,大喊一聲。接下來是武打場面,原本應該四對一,現在只好三對一,經過一番搏鬥,司馬庫制服了“日本人”,救下了“妻子”。“日本人”跪在席地上,司馬庫挽著我二姐,在喜慶歡快的曲調中,走回大門去了。然後那四個高挑瓦斯燈的黑色人陡然活了,挑著燈跑回大門裡邊去。光明驟然喪失,我們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天凌晨,真正的日本人包圍了村莊。槍聲、炮聲、戰馬嘶鳴聲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母親抱著我,帶著我的七個姐姐,跳下蘿蔔窖子,在黑暗潮溼陰冷中爬行一段,進入寬闊之地,母親點燃了豆油燈。慘白的燈光下,我們坐在乾草上,側耳聽著上邊隱隱約約地傳下來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從前邊黑暗的地道里,傳來了咻咻的喘息聲,母親抓起一把打鐵用的鐵鉗,一口吹熄洞壁窩裡的燈盞,洞內頓時漆黑。我哭起來。母親用一隻奶頭堵住了我的嘴。我感到那奶頭冰冷、僵硬、失去了彈性,還有一股又鹹又苦的味道。 咻咻聲越來越近,母親把鐵鉗高高舉起。這時,我聽到二姐上官招弟變了調的聲音:“娘啊,別打,是我……”母親舒出了一口氣,高舉著鐵鉗的雙手無力地垂下來。“招弟,你把娘嚇死了。”母親說。“娘,點上燈吧,後邊還有人。”二姐說。 母親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油燈點燃。慘白的燈光重新照耀洞|穴。我們看到滿身泥土的二姐。她腮上有一道血跡,她懷裡抱著一個包裹。這是什麼?母親驚問。二姐嘴巴扭歪著,清明的淚珠從她汙髒的臉上流下來。“娘呀,”她哽咽著說,“這是他三姨太太的兒子。”母親一怔,惱怒地說:“從哪裡抱來的,還給我抱到哪裡去!”二姐膝行幾步,仰臉看著母親:“娘啊,您發發慈悲吧,他家的人都被殺了,這是司馬家的一條根……” 母親掀起被包的一角,露出了司馬家小兒子那張又黑又瘦的長臉。這個傢伙正在酣睡,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