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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進東間屋裡去了,她在屋裡磨蹭了足有一個小時,急得羊委員和四個民兵在院子裡團團轉。羊委員幾次敲窗催逼,四姐在屋裡一聲不響。終於,她出來了。她穿著一件駭世驚俗的紅綢旗袍出來了。她足蹬一雙緞子繡花鞋,脖子上掛著一串珍珠。她臉上塗著一層粉,嘴唇抹得猩紅。她腰肢如柳條,白色的大腿在旗袍的開叉處閃爍著。她的眼睛裡流露著惡狠狠冷傲傲的光芒。四姐這一身打扮讓我心中滿是罪疚感。我感到無地自容,只了她一眼便不敢再抬頭。我雖然生在太陽旗下,但畢竟成長在紅旗下,四姐這樣的女人我只在電影上見到過。羊委員小臉赤紅,四個咋咋呼呼的民兵也成了呆瓜。他們尾隨著四姐而去。四姐臨出門前回眸對我一笑。這一笑妖氣瀰漫,令我終生難以忘卻。這一笑常常進入我的夢,使我的夢成為噩夢。母親嘆息著,滿臉老淚縱橫。 四姐被請進階級教育展覽館,站在她那些珠寶面前。高密東北鄉的人從此便瘋了,大家像看珍稀動物一樣擁進去看四姐。公社幹部要四姐交待她是如何剝削來這些珠寶的。四姐微笑不答。實際上由於四姐的出場,高密東北鄉這一次階級教育展覽的意義便完全被消解了。男人們是看妓女。女人們也是去看妓女。四姐雖已是殘花敗柳,但瘦死的駱駝大如馬,醜死的鳳凰俊過雞。尤其是她那件火紅的旗袍,照耀得階級教育展覽館一片紅光,遠看好像屋裡著了火,真他媽的像那範國花說的那樣。四姐久經風月,自然精通男人心理。她施展出魅人術,手捏蘭花,目送秋波,扭腰擺胯,搔首弄姿,弄得階級教育展覽館裡洪水滔天,連那些公社幹部都擠鼻子弄眼,醜態百出。幸虧公社黨委胡書記是個立場堅定的老革命,他攥著拳頭衝到展臺前,對準四姐的胸脯捅了一拳。胡書記是個蠻勇漢子,拳頭上的力道能開磚裂石,四姐如何吃得消?她的身體晃盪了幾下,往後便倒。胡書記揪著她的頭髮把她拖起來,操著一口重濁的膠東話,罵道:“媽啦個*的,跑到階級教育展覽館裡開起窯子來了!媽啦個*的,說,你是怎麼剝剝窮人的!”在胡書記的罵聲中,公社幹部們齊聲吼叫,表示出各自的堅定立場。羊委員揮動胳膊喊起口號。口號內容和幾年前一樣,還是“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之類,群眾響應者寥寥。四姐雙目噴火,冷笑不止。胡書記鬆開手後,她攏了一下被弄亂的頭髮,說:“我說,我說,你們讓我說什麼……”幹部們怒吼著:“老實交待,不許隱瞞!”四姐的眼神漸漸黯淡了,明亮的眼淚從她紫色的眼睛裡突然迸出來,濺溼了旗袍的前襟。她說:“當妓女的,靠著身子掙飯吃,攢這點錢,不容易,老鴇催逼,流氓欺負,我這點財寶,都浸著血……”她的美麗的眼睛突然又明亮起來了,淚水被火苗子烤乾了,她說:“你們搶了我的血汗錢還不罷休,還把我拉來出醜,我這樣的女人,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日本鬼子我見過,高官顯貴我見過,小商小販我見過,半大孩子偷了爹的錢來找我,我也不怠慢他,有奶就是娘,有錢就是夫……”幹部們怒吼:“說具體點!”四姐冷笑道:“你們鬥爭我是假,想看我是真,隔著衣服看,多彆扭,老孃今日給你們個痛快的吧,”她說著,手熟練地解開腋下的紐扣,然後猛地掀開胸襟,旗袍落地,四姐赤裸了身體,她尖利地叫著:“看吧,都睜開眼看吧!靠什麼剝削,靠這個,靠這個,還靠這個!誰給我錢就讓誰幹!這可是個享福的差事,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吃香的喝辣的,天天當新娘,夜夜入洞房!你們家裡有老婆有閨女的,都讓她們幹這行吧,都讓她們來找我,我教她們吹拉彈唱,我教會她們侍候男人的十八般武藝,讓她們成為你們的搖錢樹!大老爺們,誰想幹?老孃今日佈施,倒貼免費侍候,讓你們嚐嚐紅表子的滋味!怎麼啦?都草雞了?都像出了 的###一樣蔫了?”在四姐的嬉笑怒罵中,幾分鐘前還目光灼灼的高密東北鄉的男人們都深深地垂下了頭。四姐挺胸對著胡書記,狂妄地說:“大官,我就不信你不想,瞧你,瞧你那傢什像雞腿匣子槍一樣把褲子都頂起來了,支了篷了。來吧,你不帶頭誰敢幹?”四姐對著胡書記做著淫穢的動作,說出一串的淫言浪語,她挺著傷疤累累的Ru房前進,胡書記紅著臉後退。這個威武雄壯的膠東大漢,粗糙的臉上沁出一層油汗,豬鬃一樣支稜著的頭髮裡冒著熱騰騰的蒸氣,好像一個開了鍋的小蒸籠。突然,他嗷地叫了一聲,好像被火鉗燙了鼻尖的狗,他瘋了,掄起鐵拳,對準四姐的頭臉,一陣胡打,在咯唧咯唧的參人聲裡,四姐哀鳴著跌倒了,她的鼻子裡、牙縫裡滲出了鮮血…… 胡書記犯了錯誤,被調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那天,良心發現的高密東北鄉女人們,痛罵著造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