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國君認為,這次失敗是由於魯軍主力隨我們南下戎守陳國的原因,他向我們國君請求支援,如果我國無法支援魯國,那麼按照規則,魯國軍隊有權從我們這裡撤出。我們確實派不出援兵!也就是說,魯國的軍隊很快就要撤離。我得到的訊息是從國都直接傳達的,魯國軍隊得到訊息應該在十五天之後了,但我把這個訊息已經通知了魯國的季武子,他同意,在接到撤軍命令之前,繼續配合我們行動。”
趙武的話在屋裡響起:“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十五天時間。陳國的軍隊已經拉上去兩個月了,頓國的軍隊採用龜縮防禦戰略,完全不出戰,而楚國攻擊陳國的軍隊,則由大將彭名率領,撤到頓國國都附近,也在堅持龜縮政策。
楚國與頓國防守的密不透風,這兩者相距太近,導致我們無法毫無顧忌的攻擊其中一方。陳國軍隊在前線不敢亂動,而楚國軍隊畏懼我們的大軍,倒也不敢輕易出營攻擊陳國。大家都在靜坐,這是個長久相持的僵局。我本來打算再等一等,既然副元帥有令,那麼我們的問題不是“什麼時候打”,各位,我們該考慮一下:怎麼打?”
屋裡討論聲四起。過了一會兒,晉國副元帥的儀仗從屋裡走了出來,路過老兵河老的時候,副元帥看了河一眼,腳下沒有停留,一路昂然而去。稍停,屋裡的討論平靜下來,趙武聲音清晰的命令:“傳河老進。”
河老邁步向屋裡走,走了幾步,發覺揚仍留在原地,他回身輕輕拽了一下揚的袖子,拉著不情願的揚,走進屋裡。剛才跟河老打招呼的那名武士,正站在趙武的身邊,似乎是這名武士趁空把河老到來的訊息通報給家主。
趙武上下打量著揚,嘴裡發出與那名武士相同的感慨:“果然是從小營養不良,即使吃了幾個月飽飯,素質還是不行。唉!先天不足,後天是補不回來的。”
屋裡的武士紛紛點頭,河老上前跪倒在地,又拉著揚跪倒,趙武裝模作樣詢問河老:“這就是你挑的兒子?”河老連忙點頭。
趙武打量著揚,突然說出一句,讓揚淚流滿面的話………他說:“人小的時候,都喜歡崇拜自己的父親,你的父親用自己省下的口糧養活了你們母子,自己卻飢餓而死,這樣的父親確實值得懷念。”二十出頭的揚,跪在地上號啕大哭,這一刻,他感覺到那個年齡與自己相近的家主,話語好溫暖。
趙武耐心的等揚哭累了,聲音低沉下去,他又用憐憫的口氣說:“我們晉國人規矩大,河老在服役期結束後請求繼續服役,這在以前沒有先例。所以河老找到我,把原因都說了。他願意超期服役留下來,只想就近照顧你們母子。我同情你的遭遇,敬佩你的堅持,但我更憐憫你,身為小國寡民中的一員,活下去,不容易啊!”
趙武的話,引的揚陣陣心酸,在淚眼朦朧中,揚發現河老緊張的望著自己的家主,望著自己。
趙武繼續說:“這是個亂世!在這個亂世裡,想保全祖宗的祭祀不絕,其實還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到晉國去,娶妻生子,最好能生下兩個以上的兒子,讓其中一個孩子繼承你過去的家名。這樣一來,什麼都保全了。如果你對此沒有異議,今天我在這裡,以趙氏宗主的名義作見證,以家中諸將作為觀禮人,你當場認下自己的父親。”
揚不知不覺的點頭,鬼使神差的拜倒在眉開眼笑的河老腳下,口稱“父親”。多年以後,揚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只記得家主說的話很溫暖,讓卑微的他沒有抗拒心理。但他很奇怪,當時自己聽了家主的話,明明對親身父親的懷念更加濃烈,卻毫不猶豫的聽從家主的話,把別人稱作“父親”。
儀式過後,河老拉著揚站起身來,趙武看著河老,問:“按我們晉國的規矩:家中獨子無需承擔兵役。既然他成了你的獨子,從這一刻起他解除兵役任務。至於你,你和你妻子都在軍中,按規定:兩人役,留一人。你和你妻子當中,可以留下一個繼續服役,你選擇吧!
河老那佝僂的身體挺直了,大聲回答:“我雖然老了,可還是趙氏的武士!趙家的人從不躲在女人身後,當然是我留下了。”
趙武點頭:“那麼從今天起,你的妻子和孩子解除服役,這一命令即可生效。不過,河老,我建議你:先不著急把妻子與孩子送回國內,從這兒回國,路途遙遙不說,路上盜匪橫生,單身上路極不安全,而我們晉軍馬上有一支軍隊要撤回國內,我趙氏也有一批輜重兵隨他們一同撤走。所以,你妻子孩子可以先住在你那兒,沒有服役任務了就當自己是南下旅遊,四處看看風景,散散心。等到大軍開拔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