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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他只記得正在他身下宛轉呻吟的女人,只記得她一個人。

他現在只是一個溺水的人,正在峽谷的激流中起伏、在漩渦裡掙扎,就像一個勇敢而魯莽的探險者,極力想探知漩渦的深度。

但他永遠到不了盡頭,無論他怎麼發愁,怎麼努力,他也到不了盡頭。

他又像是個走夜路的人,影影綽綽看見不遠處有一盞燈,拼命向前趕。

可那盞燈總在他前面不遠處起伏晃動,他總也追不上。

他已被那盞燈逗弄得狂躁不安,氣喘吁吁。

突然間,他覺得觸到了河床,感到了河床的劇烈震動,那種天崩地裂般的震動。

片刻之間,河水變得平緩了,漩渦也慢慢消失。風淡泊終於浮出水面,大口大日喘息著。

他感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神奇美妙的空虛,一種只有探險者才會有的空虛。

他雖感到空虛,卻崇拜這個帶給他空虛的女人,就如一個探險者崇拜那些帶給他空虛的崇山峻嶺。

第七章 落魄江湖

華良雄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幾自覺得興猶未盡,翻了個身,眼睛還是不願睜開。

其實這二十多天來,華良雄一直未曾安睡過一個晚上。

他一直為各種各樣的惡夢所困擾,睡的時間再長也無濟於事。

自從在凹凸館中看見了柳影兒和她手上的柳葉匕,華良雄就逃出了揚州,一路北上,晝行夜伏,總覺得像是背後有鬼在跟著他。待得到了濟南,一頭扎進“社記”客棧,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此地離揚州已有千里之遙,他已用不著害怕柳影兒會追來,而且,華良雄在濟南頗有幾個朋友,一旦有難,想避避風頭還不是件難事。

不過人雖逃出來了,心卻越陷越深。華良雄本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那一段往事,卻沒想到瘡疤無論過了多久,總還是瘡疤。

到得濟南幾日,華良雄驚魂稍定,可過不多久,便又覺得神思恍惚,連出門找老友聊天的興致都提不起來了。他本已很瘦,如今更形憔悴,拉拉碴碴的鬍子足有三寸長,客棧的老闆杜美人看了直嘆氣。

華良雄卻只有苦笑。

都說往事如雲煙,華良雄卻覺得往事既不像煙,也不是雲,往事不過是一面蒙塵的鏡子。有朝一日拂去鏡上的灰塵,你就會發現,鏡子依舊那麼明亮,只是鏡中人的模樣已不復當年。

不管你傷心也罷,惆悵也罷,鏡子是不會變的,變的只是鏡中的人。而變了的鏡中人卻水遠無法再交回原來的樣子。

就像死了的人永遠不可能再重活一次一樣。

“平哥,快來推我一把!”

柳依依的聲音就像是三月裡的小溪,甜美,清澈,迷人。

那時她有多大?十五歲?十六歲?反正和現在的影兒差不多年紀。

那時的影兒呢7

影兒只有兩歲,風淡泊九歲。

一晃十四年了。

“依依,別鬧了,我還有要緊事。”

那時華平十八歲,正在為尋找一種無色無味、有質無形的毒藥而苦惱不已。

“平哥,快來呀,有什麼要緊事不能放一放嘛。”

柳依依坐在鞦韆架上,春衫薄薄,明豔無儔。她雖嘟著小嘴,眼中卻蘊滿了春花般的笑意。

芳草茵茵,彩蝶紛飛,園中的奇花異卉竟相爭豔。萬縷柳煙自萬柳山莊漫將過來,浸綠了松風閣,浸綠了一碧如洗的天空,也浸綠了鞦韆架上的柳依依。

華平嘆了口氣,笑道:“就你事多,鬧得人頭疼!”

依依俏臉一板,跳下鞦韆,轉身就走。

華平連忙上前攔住,急道:“別走啊,你走了,我爹會罵我的。”

依依的臉色更難看了:“原來你是怕你爹罵你才跟我說話,陪我玩的?!”

華平不再說話,只是微笑著扯住她衣袖,依依掙得幾下便不再掙,慢慢偎近他,小嘴卻還是撅得老高。

華平在她耳邊低聲道:“不害羞的小丫頭,快回到鞦韆上去坐好,侍我把你蕩起來,讓你抓住雲彩,逮到小燕子。你要是敢走開一步,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

依依粉臉微紅,一聲輕笑,飛快地回到了鞦韆架上。

華平慢慢走近,神色溫柔,突然出手輕輕一推,鞦韆便蕩上了藍天。華平抬頭望去,似已痴了。

鞦韆越蕩越高,依依的輕羅衫兒在柳煙中飄飄蕩蕩,一聲聲輕笑自天而降,落到華平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