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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沒看到三根眼睛是睜開的嗎?”

“睜著眼也能睡覺。我爸就睜眼睡。”

“那你爸不成妖成鬼啦?”

尿桶生氣,踢了我一腳。“你爸才成妖成鬼了!”

“我也懷疑我爸成妖成鬼了,動不動拿我出氣。老當我是氣筒。癟三他爸就不同,捨得花錢讓癟三啃窩窩頭。我要是有這樣一個老爸……”

“痴心妄想,知足吧你!不跟你扯你爸癟三他爸了,boring,太boring了。”

我說:“那說啥?說睜眼能睡覺?”

“我爸真的能睜著眼睡,我媽說那是免子覺。”

“你都說那是兔子覺了,你爸是兔妖。三根他可是活生生的人。”

事實證明三根睡著了。兔子覺。睜著眼也可以睡。尿桶他爸不是兔妖,三根更不是什麼兔妖,他們都很有本事,能睡兔子睡的覺。能睡兔子覺的人在村子裡的是很多。我試了很多次,但到我想親眼看看自己是否在睡兔子覺時我已經入睡了,更何況眼睛只有一對,左眼看右眼,右眼看左眼,或左眼看左眼,右眼看右眼都是不可能的事。天塌了也不可能。我叫尿桶幫我看,他說我是閉著眼睡的,我卻堅持不懈地認為我應該是睜著眼睡的。

盛夏過後,知了聲漸漸不告而別。村裡那間生產隊的寬大的瓦房空空如也。這大瓦房原是村裡搞公社時用的。在我出生之前,這悽清的瓦房並不悽清,裡面堆滿了村民們辛苦撒下的種子結出的果實——穀子。老鼠白天黑夜在谷堆上打滾。一會兒鑽到谷堆裡去,一會兒又從谷堆裡露出一個小腦袋。它們無所顧忌地在這裡吃喝玩樂,完全把這裡當成了它們的迪斯尼樂園了。那時候公社的穀子多,吃也吃不完,堆積如山。後來前景逐漸蕭條,穀子生產得少,消耗的多。在我出生以後,這寬大的瓦房就再也沒有堆放過一粒穀子。偌大的一間房子時刻顯得幽深空蕩。大人說晚上還聽到鬼哭狼嗥在這偌大的房子裡,所以一直沒人去住。一擱就是好幾年。前些日子幾個青年人說是上了點學回來,反了革命,憧憬科學,剷除迷信,晚上邀上幾個同伴躲在生產隊的房子裡,手拿氣槍。次日天還沒亮他們幾個執錘子大力敲響村裡的大掛鐘。全村人以為村裡要開會。飯也沒吃,趕到村委會來。青年人左手拿著氣搶,右手拿著幾隻狐狸,貓頭鷹,說生產隊裡他媽的十八代祖宗壓根兒沒狼沒鬼,怪聲就是右手上的那幾只小樣發出的。

又經過些日子的科學探索,青年人也不知怎麼的使了什麼妖術,村裡的人信了他們的話。這幾個青年人我一個也沒認得。我爸說他們也是本村的人,只是長年在外學知識不曾還家。過了幾天,青年人又打起了包袱,背井離鄉,又到城裡學知識去了。從此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身影,更何況是他們的臉了。

房裡的蜘蛛網一層一層的,塵埃一疊一疊的。柱子是用上等木材做的,至今還完好無損,油光可鑑。牆壁是用大方塊石壘的,還刻著奇形怪狀的動物。我爸一時頭腦發熱,吃完了早飯,扔下筷子,啥話也不說,揹著手走出家裡,串了癟三、三根、失德的家。四個大男人拿著長柄掃帚大搖大擺走進生產隊的瓦房裡。

“生產隊已打掃乾淨,以後啊,屎霸,你和癟三去那住得了。”

“幹啥?”我問。

“幹啥幹啥,還能幹啥!磨鍊磨鍊你,我讓你去就去。待會就搬去!”

終於可以走出這個家了,終於可以在外面睡了。去年春節我到尿桶家睡了一晚上,早上回來卻遭到老爸的“磨鍊”,磨鍊得我落花流水。這下解放了。我不會在睡到半夜後毫不情願地被老媽叫醒,催我下床小便,擾人美夢。我在生產隊愛咋的就咋的。我愛在床板上跳就在床板上跳,不畏老爸的突然來襲。我愛用菸絲來燻蚊子就神不知鬼不覺偷一把老爸的菸絲到生產隊來……

老爸把電線拉到了生產隊裡,套上一個5W電燈泡。癟三他爸和失德他爸則搬來幾塊大木板,一小袋鐵釘。一會兒的工夫,一張長如龍的木板床被造好了。失德他爸王草根又從家裡搬來一張學習桌。特意給他家失德學習時使用的。我到外頭往裡看了一番,外牆壁上被白粉刷出的“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仍楚楚動人。我們將會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哺育下的孩子。

我提議:“咱幾個唱首歌來慶祝慶祝?”

“成!”尿桶贊同。失德點頭,三根啥也不說,癟三不在場。

“就唱——”我看了看牆上那行白粉刷成的大字,頓時醒悟。“就唱《毛主席的睪丸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