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理髮店也成了我們這些小青年的根據地,來這裡的人成了“爛柑子”的代名詞。一些父母開始嚴禁他們的子女到深圳理髮店裡玩,不許他們到深圳理髮店理髮。但是深圳理髮店對我們這些年輕人有著無窮的吸引力。那些無聊的日子,我們的身體裡好像有著無窮的破壞一切的力量,可是我們體內的這股力量無處發洩,我們故意和父母作對,聚集在深圳理髮店。
我們坐在深圳理髮店門口,對著過往的女孩打口哨,大聲說些下流的話。連老實的四毛也學會了打口哨。
有一段時間,劉小手的生意越來越差了,劉小手意識到,生意差與我們這群人天天坐在那裡有關。我們這麼多人往那裡一坐,嚇得很多人都不敢來深圳理髮店理髮了。
西狗說,這有什麼,不就是沒有生意嗎?我們來解決。
我記得,那時已是冬天了,深冬的風,在天空中胡亂尖叫,地面被凍得堅硬如鐵,被風颳得泛著白光。屋裡很冷。大家都沒有心情聽歌了。西狗帶著我,還有趙大偉、四毛,我們要幫劉小手解決生意的問題。
西狗說,我們找個外村人,把他拉到這裡理髮,他媽的要是敢不理就給他鬆鬆皮。
這樣行嗎?我的心裡有些沒譜。
西狗說,有什麼行不行的,我說行就行。
喇叭褲(1)
1983年的夏天,家鄉的小鎮開始流行起了喇叭褲,關於煙村是誰第一個穿喇叭褲,當時有多種說法,有人說是朱衛國,有人說是劉愛民,還有人說是棉花采購站的張胖子。不過我堅持第一種說法。
我第一次見到喇叭褲,是在哥哥王中秋的指引下。記得那天哥哥從街上回來了,回來時他一臉的失落。哥哥是去書店裡看書去了,我知道哥哥其實不是去看書的,他是去看何麗娟的。從前哥哥去書店看書愛帶上我,哥哥是一個膽小的人,他一個人去,害怕何麗娟看穿了他的狼子野心。可是有一天,何麗娟居然主動找哥哥說話了,何麗娟說,喂,我認識你,你叫王中秋,你的字寫得很好看。
我哥哥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根,我一點也沒有誇張,我的哥哥當時的表現相當糟糕,他幾乎激動得不會說話了。我急得在一邊說,我哥哥也認識你,我們村裡的人都認識你,你的名字叫何麗娟。我差一點就說出我的哥哥偷偷畫她的事了,不過當著一個女孩子的面說我的哥哥畫她的裸體是一件很難以說出口的事情,我因此而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地吞了回去,我聽見我的嗓子裡咕咚一聲響,好像吞進了一隻大蛤蟆。
自從那一次何麗娟和哥哥說上話之後,哥哥就再也不帶我一起去書店了。我想哥哥是害怕我一不留神說出他的秘密,如果何麗娟知道了哥哥偷偷畫她的裸體,那哥哥就慘了。我也知道說出這樣的秘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說不定還會驚動孫立文,可我是有名的大嘴巴,我一激動起來就會把什麼都忘記的,因此我的哥哥不帶上我是英明的,我並不恨他。
哥哥往書店裡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哥哥每次回來時,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有時是興高采烈的,有時呢,像丟了魂的樣子。我知道哥哥是害了相思病了,我真的不明白,我的哥哥為什麼這麼沒有出息,居然害上了這樣丟人的病。
看,我又扯遠了,還是說喇叭褲。我的哥哥那天從書店裡回來,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晚上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說哥,你想何麗娟了,你想她你就對她說嘛。如果你覺得說不出口,你可以給她寫情書;如果你不好意思給她,那麼我幫你去遞情書。
哥哥沒有回答我的話,卻突然說,如果我有一條喇叭褲就好了。
對於喇叭褲,我其實一點也不陌生,那時村裡愛放錄影,哪一家有人結婚了放錄影,有人生孩子了也放錄影,甚至死了人也放錄影,錄影裡的流氓就愛穿喇叭褲。可是那是錄影裡的事情,在現實生活中,怎麼會有人穿喇叭褲呢,那麼大的褲腳,走路時像拖著兩把大掃帚。再說了,錄影裡穿喇叭褲的大多數都是流氓,哥哥如果穿上喇叭褲,那不是暴露了他的真實面目了嗎?我真的為哥哥的想法捏了一把汗。
朱衛國就穿了一條喇叭褲。哥哥說完這句話,不再言語。我也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哥哥拉著我的手說,弟,咱們一起上街。
我說上街幹嗎,又去書店看何麗娟?
哥哥不滿地白了我一眼說你的話可真多。哥哥說你到了就知道了。哥哥帶著我走過了書店,走過了採購站,然後就走到了供銷社,於是我就看見了朱衛國。朱衛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