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無奈。至於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精彩,我們也是從《外來妹》裡知道的。
而時光在我們這些少年的身上流逝得真是太快了,我們已不再是少年。迷茫的我們,也不再覺得沒有前途。生活為我們在遠方亮起了一片光,我們看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看到了改變我們生活的新的可能。
出門打工十四年後的今天,每當我聽到《外來妹》的主題曲時,我都會禁不住熱淚盈眶,我都能感受到1991年的那個冬天的氣息。在當時,我們天真地認為,只要離開了鄉村,我們的世界將變得一片光明。那部名叫《外來妹》的電視劇,點亮了我們的生活中的希望之光。劉小手的女朋友離開了煙村之後,給劉小手來了三封信,第一封信告訴劉小手,她找到了表姐;第二封信告訴劉小手,她有了工作;第三封信告訴劉小手,她決定和他分手。這讓我們更加嚮往外面的世界。
那一段時間,我心目中的偶像已不再是那個女歌星,也不是許文強,更不是唱著囚歌的遲志強。他們都成為了過去時,成為了時代的落伍者。有一天,我們在一起談到了我們曾經的偶像,談到我們給那個紅歌星寫信的事,我們都覺出了過去的幼稚,我們都天真地認為,現在我們才是真正地長大了。那時,我們有了一個共同的偶像,那就是外來妹裡的女主角趙小云。那時,我們都有了一個共同的夢中情人,那就是趙小云的扮演者陳小藝。2004年底,我得了共青團中央頒發的鯤鵬文學獎,這是一個專門為打工者設立的文學獎。在領獎時,聽說陳小藝要來演出,晚上還要和我們這些獲獎者一起吃飯,這讓我心情激動了好久,我都想好見到陳小藝時要對她說些什麼。可是吃飯時才知道,她沒有來參加晚會,坐在身邊的是光頭李進,他演唱過很多與打工者相關的歌。可是我的心裡還是失落的,我沒能見到自己的偶像。2006年,我見到了北京人藝的梁秉堃老先生,對他說起這些。梁老師說,下次他見到了陳小藝,一定對她說說這些。我一直堅信,《外來妹》這部電視劇是深深地影響了我們這一代人的。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夢想,因為這部電視劇而明確了。它為我們描繪了另外的一種生活,拓寬了我們這群鄉村少年的視野,我們要走出鄉村,要像趙小云一樣,用自己的雙手打出一片天。
如果說是趙小云激勵著我們走出了鄉村,走向了城市,開始了後來的顛沛流離的打工生活,開始在別人的城市裡屈辱地生活著,如果說是趙小云點亮了我們心中的希望之燈,給了我們以方向感,那麼,還有一個人,則給了我們這些鄉村孩子以走出家門的勇氣,這個人就是臺灣歌手鄭智化。我第一次知道鄭智化,還是從西狗那兒。那是在1991年的冬天,我在長江邊上的蘆葦地裡守護蘆葦,這是父親為我找的一份工作。每天的工作是枯燥的,我一個人住在江邊用蘆葦搭起來的棚子裡,看《新婚必讀》,自己解決性衝動,發呆。那些日子無聊得要死。好在西狗有時會來看我。西狗來了,給我帶來了一盤鄭智化的歌帶。西狗激動地說,紅兵你聽聽這首歌。西狗就開始放那首影響了我一生的《水手》。西狗隨著鄭智化一起激動地唱著。西狗還告訴我,鄭智化是個殘疾人。這是西狗在崔健之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誇另外一個歌手。我也是第一次被一首歌深深地打動。我覺得鄭智化的《水手》簡直就是唱給我們聽的。多年以後,每當我活得艱難,在生活的重壓面前失去勇氣時,我都會唱這首《水手》給自己打氣加油。
打工(2)
西狗跟著鄭智化一起唱著:“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問,為什麼。”西狗邊唱邊抖動著腿,腳用力地打著拍子。西狗和鄭智化的歌聲在蘆葦蕩的上空迴盪著。我一直記得那年冬天,我和西狗聽著鄭智化的歌,我們激動,我們淚流滿面。就是在那一天,西狗說,紅兵,我們出去打工吧,我們要出去闖一闖。
西狗說,劉小手也準備出去打工了。
我說,好,出去打工。
可是西狗走後我又犯愁了,我不知道父親是否會讓我出去打工。如果父親不同意,別說出去打工,我連到岳陽的路費都沒有。可是我還是去對父親說了,我對父親說我想和西狗、劉小手一起出去打工。父親盯著我看了好半天,丟下了一句話,父親說,除非老子死了。
西狗說,要是你爹不給你錢,你就想辦法借點錢。
可是我實在借不到錢。我去找我的哥哥王中秋,我說我想出去打工,你借我幾百塊錢的路費吧。
多少?哥哥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