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秘密通道。大哥又和瘦子講了一會兒價,這時過來了一個邊防武警,瘦子於是裝著沒事一樣走開了。武警用一隻喇叭嗚哩哇啦地喊著,驅散著徘徊在關口不走的人群。大哥不甘心地退到了離關口有百來米遠處的沁園公園。公園裡也聚集著一些揹著大包小包的打工者,有的三五一群坐在樹下面吃東西,還有些人乾脆就躺在那些巨大的長滿了根鬚的榕樹下面睡覺。他們大多是沒有邊防證的,但他們都徘徊在關口外邊,渴望著奇蹟的出現。關內的生活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天堂。
大哥當時也走到一株榕樹下休息,這時天快要黑了,他可能在想著晚上在哪裡安身的問題。大哥知道回到松崗找到我也沒有用,廠裡面根本就不可能讓外人留宿。回一趟松崗,就算不被人賣豬仔也要四塊錢的車費,大哥捨不得這四塊錢,因此他想就在這榕樹下將就一晚。大哥將包放在地上,枕著包開始睡覺。大哥睡覺時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哥的身上還有四百多塊錢,這些錢和他的生命一樣重要。剛才那個問他進不進關的瘦子又找到了我大哥。瘦子在大哥身邊蹲了下來,對大哥說,你去打聽打聽,五十塊帶一個人進關是最便宜的了,還有的收八十呢。大哥說現在太晚了,進了關天又黑了,聽說關內住店要貴很多,大哥說他要進關也是明天早上進關。瘦子冷笑了一聲說,老鄉你這就是外行了,我們帶人過關都是在晚上,白天你想混過關,做夢吧你。晚上武警查得鬆一些,我們才能帶人進關的。瘦子這樣一說,大哥又有些心動了。可是一想五十塊還是太貴了,於是說,能不能便宜一點,四十塊你看怎麼樣?瘦子想了想說,四十就四十,跟我走吧。伸手就去提大哥的包。大哥一把搶過了包。瘦子說,你這麼緊張幹嗎?我又不搶你的包,我幫你提一下。大哥說不是怕你搶,我自己提,我有的是勁。瘦子笑笑說你自己提吧,包裡是一些什麼東西呢?大哥說沒有什麼,都是一些換洗的衣服。
相聚(2)
瘦子帶著大哥東拐西拐,離開了關口往一條巷子裡走去。天色這時已完全黑了下來,路燈亮了起來。街頭閃爍著迷人的霓虹。大哥說他當時感覺到了一些緊張,他的錢分裝成了幾份,藏在身上不同的部位。上衣口袋裡一百零錢,鞋子裡二百,內褲裡一百。大哥想,他也沒什麼好怕的。瘦子繼續在前面走,大哥問還有多遠,從哪裡進關?瘦子說你問那麼多幹嗎,反正帶你進關就是了。瘦子突然又停了下來說,你先把四十塊的進關費交了吧。大哥說不行,要過了關才交。這時過來了四個人,一個人拍著大哥的肩膀讓他先蹲下。那個人說你蹲下,蹲下說話。大哥還想抵抗一下,但是背後的肌肉感受到了刀尖的鋒利。大哥就只有蹲下了。瘦子上前去搜大哥的口袋,上衣口袋裡的一百塊搜走了。瘦子說,把鞋脫掉。大哥說沒有錢了,真的沒有了,就這一百塊。身後一個大塊頭說,你想死呀!刀鋒就進入了大哥的肌肉裡。大哥把鞋脫掉了,裡面的二百塊被搜了出來。那夥人搶走了大哥的三百塊錢,還把大哥的包也搶走了。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深處。大哥說那夥人搶劫他時,很多人都在遠遠地看著,但沒有一個人敢管這樣的閒事,更沒有一個人去報警。
關於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天大哥來找我,我們兄弟倆喝完了四瓶啤酒。大哥並沒有提他當時在關口被搶劫的事情,也沒有提他被劫後那一個多月是怎麼過來的。大哥喝完了酒,告訴我說他找到工作了,在西鄉的一家傢俱廠裡搞老本行——噴油。大哥說西鄉離關口近,他總有一天會進到關內去看看的。我說大哥,你就別這麼固執了,為什麼一定要進關內去呢。我說我知道你還在想著大嫂,可是大嫂不可能再跟你了,天下的好女人多得是,你為何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大哥說,我就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就拋下了我。她要是跟了一個老闆,我也心甘,可是她跟的也是一個打工仔,一個月才掙一千塊錢的打工仔。一千塊有什麼了不起?我要進了關內,一個月肯定也能掙一千塊。我說大哥你少喝一點,你喝醉了。我還要去上班呢。
大哥於是問我在工廠裡的事情,我把我的處境說了。大哥說,兄弟,哥對你說,你要和那個林小姐搞好關係,我覺得那個林小姐是看上你了。我說大哥你別瞎說,你把你弟弟看成什麼人了?大哥說,什麼人不人的。這年頭,有錢就是人。錢,錢。大哥說著站了起來,他說時間不早了,他要回西鄉去了,有時間再來看我。他讓我不要去找他,他說他不會在那家廠幹多久,他還是要進關內去的。他說他在託人辦邊防證。
大哥被搶後那一個多月的經歷,是後來他自己講的。他那一段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