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我們直接從聖三一橋這座沒有商店的橋回了家。
我們在馬吉奧大道的房子既不大也不豪華,雖然父親足夠有錢。這所房子是父親祖父的祖父在一個世紀前用色調樸素的聖石—— 一種昂貴的細膩灰色石頭建造而成的。父親沒有對那些破舊平凡的地板或帶有劃痕的木門做過任何維修或裝飾,他從不做不必要的修飾。我們駛進大門,車伕與扎魯瑪將母親抬進屋裡。
可怕的是,父親安東尼奧正站在走廊裡,看到了一切。
《蒙娜麗莎的微笑》第10章(1)
父親很早就回家了。他穿著平時常穿的禮服,深紅色的斗篷和黑色的綁腿,雙手抱在胸前,站在走廊的入口處。這樣他就肯定不會錯過我們。他身材瘦削,金褐色的頭髮,頭頂部分的頭髮顏色更深一些,鼻子很窄而且勾勾的,淺琥珀色眼睛上有兩道雷電一樣的粗眉毛。他對時尚的不關心完全體現在臉上 :他長著落腮鬍子,而人們現在都已經不留鬍子了,就算有,也只留整齊的山羊鬍。
非常諷刺的是,沒人比他更瞭解佛羅倫薩時下的潮流和需求。父親在聖十字街有一個店鋪,就在古老的羊毛協會旁邊。他給城裡最富有的家庭供應上好的羊毛。他常常去梅第奇在拉赫加的宅邸,帶上一車的用胭脂紅染色的紡織品。那是一種非常昂貴的染料,從蝨子的屍體裡提煉出來的,用來製造最細膩優美的深紅色,還有亞歷山大產的一種昂貴而美麗的深藍色。
有時我跟父親一起去。他去那些宅邸見他的重要客戶,我就在馬車裡等他回來。我很喜歡騎馬,他也喜歡和我分享生意上的樂趣,像對同行一樣跟我講話;有時我會感到一絲內疚,因為我不是一個能接管他生意的男孩。我是他的獨生女。上帝衝我父母皺了皺眉,母親和她的痙攣就是上帝的詛咒。
現在我們偷偷出去導致她舊病復發的事實已經無法隱藏了。
父親通常是一個沉著冷靜的男人,但總有些事情會讓他失去自制甚至憤怒無比,我母親的病就是其中之一。我跟在扎魯瑪和其他人後面下了馬車,看見了父親眼中的怒火。我內疚地挪開了眼。
這時,他對母親的愛佔了上風。他跑過來代替扎魯瑪溫柔地扶著母親,和車伕一起輕輕地把她抬進屋裡。他扭頭看了看我和扎魯瑪,為了不吵到半昏迷的母親,他說話的聲音很低,但我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憤怒正等著發洩出來。
“你們兩個服侍她躺下,之後我有話對你們說。”
這是最糟糕的結果。倘若母親沒有發病,我們還可以爭辯說她在家裡悶太久了,所以想出去散散心。但我深深覺得我該為所發生的事情負責,準備好了忍受激烈的責罵。母親把我帶到城裡是希望我開心,想讓我看看城市裡的歷史遺產。父親從來都不理會這些東西;他嘲笑大教堂,管它叫做“病態設計”,而且說這裡的聖靈教堂就已經很不錯了。
父親把母親扶到床上,我過去把百葉窗關上擋住陽光, 然後幫扎魯瑪把母親身上的外衣脫掉只剩下襯衣。 那絲綢做得非常輕軟, 幾乎不能叫做衣服。 確定母親睡得很安穩之後, 我們就悄聲退到會客室並關上了她的房門。
父親正在等著我們。 他的手臂又抱在了胸前, 他長著雀斑的臉漲得通紅;他的目光可以令剛剛盛開的玫瑰凋謝。
扎魯瑪毫不畏懼。她直視著他,恭敬卻不卑微。她在等他先開口。
他聲音低沉但聽得出有一些顫抖。“你知道這對她有多危險。你明明知道還讓她跑出這所房子。這是什麼樣的忠誠?如果她死了我們怎麼辦?”
扎魯瑪的聲調非常平靜,舉止也很謙恭。“她不會死的,安東尼奧大人; 痙攣已經過去,她現在睡著了。你是正確的;這是我的錯。沒有我的幫助她也不可能離開。”
“我應該把你賣了!”父親的聲調慢慢升高。“賣了你,再買一個更負責的僕人!”
扎魯瑪低下了眼皮,使勁地咬著下巴不讓自己回嘴。我可以想象她要說什麼。
我是夫人的僕人,從她父親的家中來;在我們還沒見過你時,我就已經是她的僕人了,只有她才可以賣掉我。
但她什麼也沒說。我們都知道父親很愛母親,母親很愛扎魯瑪。他永遠也賣不了她。
“離開這裡!”父親說。“到樓下去!”
扎魯瑪猶豫了一下 ;她不想把母親單獨留下,但是主人這麼說了。她從我們身邊走過,裙子掃過石地板。現在只剩下父親和我了。
我抬起頭,挑釁地看著父親。我生來如此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