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部分

了吳軍稚嫩的嗓音:“堅決和反革命父親劃清界線,打倒國民黨大特務吳忠魁 ……”聲音纖細卻響亮,童音嫋嫋卻火藥沖天,本是一家人卻要從此敵我兩家分。這斷絕父子關係的宣言,一遍遍在冬日空曠的天地間迴響著,蕩過灰色的校舍,掃過凍裂了口子的操場,佛著乾癟的花蕾,搖著枯寂的樹梢,如長空孤雁的嘯鳴樣鑽進老師的心窩,同學的耳鼓。而比這聲音更叫人驚悚的是陸老師上吊自殺了。陸老師是吳軍的媽媽、胖校長的愛人,一個非常好看也非常著孩子們喜愛的音樂老師。後來才從大人們嘴裡知道,吳忠魁確是一個國民黨的解放兵,四七年被解放時,曾是桃園警備司令的秘書,他為解放桃園做出了很大貢獻,並自願參加瞭解放軍。以後復員到了教育系統,並當了八一小學的校長。在後來的老同學會面中,吳軍最不能提起、最痛恨的就是這段歷史。這是後話。當時你們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縱著。陳伯達就曾先後數次來到步校,煸風點火地要步校開展“四大”,同社會一起進行*。那時候,步校外表上看起來紅紅火火,整天大喇叭歌聲不斷,到處都是紅旗獵獵,其實內裡已經亂套了。學員們都造了反,成立了井崗山革命造反委員會,把訓練、政治、校務三大部全佔領了。所有團以上幹部按照官銜大小戴著長短不一的高帽子游街。整得最慘的自然是校領導了,那五五年授銜時便是少將的陳校長,愣是被他們打折了一條腿後跳樓自殺了。你還清楚地記得學員們在石三兒家門兒上貼的一幅對聯,上聯是“殘耳狗為保皇上躥下跳”,下聯是“茅子坑的石頭又臭又硬”,橫批“死不悔改”。隨著*的所謂波瀾壯闊和深入發展,你們的學校也停課了,在市裡上中學的大孩子們都跑到外地串聯去了,你們這些無所事事的小學生們就在偌大的兵營裡瘋玩起來。從一兵營幼兒園的遊戲場、二兵營的教學樓、小禮堂到三兵營的打靶場、防空洞,沒有你們鑽不到的地方。

不知是石老三兒繼承了他那當學員大隊長爸爸的組織才能,還是這群同班的小夥伴中他的生日最大,他總是你們的領袖。緊跟其隨的是你、呂剛、韓建民。呂剛的爸爸是個趕上四五年尾巴的紅軍,雖沒參加過長征,但在同級裡待遇卻高出一大截。他圓圓的腦袋,一雙眼睛鈴鐺樣大,和《地道戰》裡的唐司令神似,連嘴唇兒也驢樣的當啷著,尤其學起唐司令在磚窯裡被高傳寶用手槍擊中慢慢倒下的動作,那叫一絕。但你們不叫他唐司令,因為他的兩筒鼻涕總過河,所以你們習慣叫他“鼻涕蟲”。韓建民長了一雙羅圈腿,可能是剛生下的時候營養不良又加了不合理的鈣片,雖然腿圈可骨頭架子卻大,尤其是臉上,眉骨顴骨都是凸凸的,學電影《地雷戰》裡那個端個大槍被地雷炸的暈頭轉向的鬼子兵特像,你們都管他叫“韓老六”。餘下的就是尉官宿舍的王強、謝西武、哈利軍、邢尚榮等。王強是個左敞子,人長的精瘦但卻很有勁,撞起拐來別人都是右腳支地,可他卻是左腳,但誰也不是他的對手。謝西武長的瘦瘦小小,但心眼多,數於那種大人們說的光長心眼不長個兒的小不點。他想表達什麼的時候從不直說,而是彎過來調過去的,所以你們叫他“謝老轉兒”。哈利軍和謝西武剛好相反,個子高高,腦袋大大,心眼卻沒有謝西武多,你們管他叫傻大頭。在長達八個多月的沒有了課上的時間裡,你們一夥基本上是形影不離。在這段雖放浪卻充滿冒險,雖無所事事卻極為忙碌的時光裡,厚嘴唇幾乎成了你們的軍師。小禮堂裡成盤的電影膠片,三兵營戰術演兵室裡的飛機、坦克模型,不知偷出了多少。把那一盤盤的電影膠片稀里譁拉地扯開,對著太陽光一格一格的看;各式各樣的步兵、槍械、車輛、房屋建築的模型,成了你們遊戲的最好道劇。

一次,你們到三兵營的打靶場玩,正碰到幾個外面農村的孩子在靶擋上挖子彈頭。石三兒一聲高叫:“小偷爬圍牆進來偷東西啦,快抓起來送警衛連!——”嚇得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連滾帶爬地跑掉了。厚嘴唇瞧著地上一堆堆兒帶著浮土的黃粲粲的子彈頭,胖臉鬼黠地笑著對石老三說:“知道他們挖這個幹什麼用麼?——賣錢呢!”結果你們就把那些子彈頭兜起來,從鐵絲網爬出去,到外面的邊營莊廢品收購站賣了好幾塊錢。自此,靶場便成了你們每日遊戲的主要目標。不光是為了挖子彈頭賣錢,而是為了和邊營莊的孩子們打仗。你們管這叫《1211高地的保衛者》。一次的阻止能起作用,再用,就不靈了。因為你們不過也是一群小孩子。他們拼著命的想進來挖,你們就不讓。以壕溝為界,他們在外面,你們在裡面,仗就打起來了。先是坷垃仗,後就用上了彈弓,彈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