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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面正開始鬧“四大”,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每晚一挨華燈初放的時候,人們便湧到街上去,東一群西一夥的群腔舌辯。你們不及他們的肩高,更沒張嘴的份,再說你們才不對這個感興趣。可厚嘴唇卻發明了新玩意兒,他用木頭塊雕出領袖的頭像,刷上紅印油,往白紙上一扣,一張栩栩如生的偉人像便躍然紙上。他甚至還在旁邊刻了“誓死捍衛”之類的口號。你們有了新玩法,每晚就去市裡的大街上,尋那打疙瘩擠蛋的人堆兒,拋散你們的傳單。看著那些大人們搶寶似的爭你們的傳單,樂的你們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也是在那個時候,你們開始感到了一絲不安,因為八一俱樂部對面的百貨大樓上,通天接地的扯出了大標語,“揪出軍內一小撮,打倒閻同茂!”閻是駐軍軍長,在桃園也是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之後,你們不在上街去了。雖然沒去上街,卻也打倒了一個人——胖校長的兒子吳軍。

吳軍大你們兩歲,同石三兒的二哥一樣上六年級。個子細高高的,雖才十三歲,可快趕上他爸了。不知是不是得益於他當音樂老師的媽媽,他的學習成績特別棒,而且還會彈鋼琴,拉手風琴,是少先隊的大隊長。別看他胳膊上帶著三道槓,但從來看不到他和孩子們一塊衝呀殺呀的,足球場上,籃球架下也很少看到他的身影。整天文質彬彬的樣子。不過他乒乓球打的特好,曾得過市裡少年組的冠軍。先是聽說有人溜到校長寫檢查的小屋裡把胖校長給打昏了,後來就見到文質彬彬的吳軍整天跟個受氣包兒似的弔喪著個臉,打過上課鈴才到學校,一放學就馬上回家,和誰也不說話。可課間休息時,他逃不開了。那是一個下雪天,呼呼飄飄的大雪片跟鳥毛似的上下左右地飛舞,石三兒的二哥領著一夥六年級的學生把吳軍堵在了廁所後面。其實是他們把上廁所的吳軍架到廁所後面去的。厚嘴唇像個戲雪的快樂小鳥一樣跑進教室:“坷垃,快出來!”

石老三兒的二哥石建中,呂剛的哥哥呂長征等七八個高年級的男生正把吳軍圍住揍。可憐的吳軍,黃棉襖的五個釦子一隻也沒了,胸懷敞敝地裂著,鼻子小河樣流著通紅的血,他用攥成拳頭的手背去擦,那染滿了鮮血的拳頭,映在皚皚白雪的世界裡,如一枝孤零的花蕾在晃動。你打一個寒噤。厚嘴唇和石三兒等一幫小同學正不失時機地將一個個雪團砸向、塞進吳軍的面部、身體。孩子們興奮至極的快樂和吳軍受謔後的無助與憤怒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如這潔白的世界與腳下的一片汙濁狼藉的對比一樣,令人無法睹目。可一群世事不諳的孩子們卻渾然不覺。怪誰呢?隨著歷史走完一圈之後,始才知道此時的中華大地,這小小畫面簡直是滄海之一粟不到,九牛之一毛不如。就在此時,上至開國元勳,下到平頭百姓,都在經歷著一場命中註定的劫難。以至到你華髮上頭,歲月久遠得幾近(貰力。YI)扣的年輪劃刻的只記遠不記近的時候;才比較系統的、真實的讀到一篇篇記錄這段除了“命定”無法更好解釋的歷史剖面。才曉得那些曾經衝鋒陷陣九死一生地打下了江山的*們,也正在經歷著他們的可說是前世註定了的“命定於抗爭”。可這,絕不同於戰場上的你死我活,完全是一種“難以訴說”或說是“無以訴說”的尷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等待——等待時間老人的步履,就像江西南昌的那條細長的*小路一樣。

一般說,人的記憶是從十歲左右開始的,這之前,幾乎記不住什麼,可十歲之後,便能記住自己所有的生命履歷了。以你來說,在十歲之前,記住的只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學校時常搞積肥,秋天時,號召學生把樹葉掃起來,挖個坑埋好,讓樹葉漚成肥,然後裝在車上插上小紅旗送到農村去。還曾經花一元錢買過一個糞筐,每天早上拾馬糞。這還是少先隊組織的。可是隨著馬糞紙樣的大字報鋪天蓋地,便有了你們的“校長室之劫”“打豬事件”“雪地毆吳軍”。此時,你們沒有捲進如紅衛兵大串連、抄家、武鬥、打砸搶之類,因為你們的年齡還不夠資格,充其量只能是自己縫一個紅小兵的袖標,跟著紅衛兵大哥哥們湊湊熱鬧,或是把那些過年貼窗花用的紅紙剪成“三忠於”“四無限”的彩花滿世界去貼;舒胳膊伸腿的跳“忠字舞”;唱語錄歌;給家裡去服務社買個東西也要對口快板樣的和售貨員對:“鬥私批修”、“完全徹底”。你們全把這當成是一種新遊戲來耍。耍夠了,就繼續去捉迷藏、打三角、投坷垃仗。但是,人是歷史的一分子,歷史決定著人的命運這一點,不可更張。就像地球是宇宙的一分子一樣。歷史車輪輾下的印跡永遠留在了那裡。

吳軍捱了同學的打以後,卻也轉變了。沒過幾天,學校的大喇叭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