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倌從小把它帶大,它只服毛老倌一個人管,我們不敢管它。它長得高大威猛,雄赳赳氣昂昂英俊帥氣。是一頭純種瑞士公豬,我們公社從常德外貿公司引進的。
每天只要有人請配種,毛老倌就趕了腳豬呼哧呼哧的遊鄉串社,人也快活豬也快活。碰到年輕後生常老五之流,老遠迎了就喊:“毛伯,您家今朝牽了相公到哪裡尋快活啊?”
“嗯娘屁,哪門快活!腳杆子跑轉筋,你把做是畜牲就不曉得吃虧!”
“哎,您老人家牽它做上門女婿,它還怕吃麼虧!到了人家少不得賺他一瓢米湯,還裝您的煙敬您的茶,不把您做親家屋裡人待?”
鄉里人家接腳豬那倒確是件喜事。雖然是牲口,總也是添丁增口。常老五再喊:“到底您家上了年紀,也莫太趕急了,慢些走。”
毛老倌沒結過婚,無兒無女,孤鰥一人,跟禽畜打了50年交道,倒不忌諱這些沒大沒小的玩笑。口裡只罵:“哪裡是我趕得急!這傢伙三聞不得騷。你把它從欄裡一放出來,硬急得喊。老子起蠻勁追都追不贏,幾時要你趕!”
這是確實的,這傢伙只要從欄裡一放出來,就知道前面有好事在等它。拼命往前趕。一路上遇到所有的豬都要被它攔路體檢,前後左右聞遍全身,看有不有它中意的豬小妹。當然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遇到過。因為一路能遇到的只可能是被閹割了,專門長肉的豬。凡是來說親的豬婆,都是被事主關在家裡等新郎公上門的。若是不關,發起草來的豬婆就不是一般的討嫌了。它為了找老公,會把全村家家戶戶的豬圈尋遍,吵得四鄰不安。
我們這位帥哥就吸引過三里外濠洲大隊的一頭豬婆。因為主人疏忽沒關,它尋到我們這裡,沒日沒夜圍著我們豬舍轉了兩天。打都打不開。白天因為多兩個人手還好防範,到夜晚豬舍只有我一個人住在那,就讓我擔心死了,生怕它衝擊大門,強行成親。更可氣的是,我們自己的這位不知自重,裡應外合,聽到外面有走草豬婆鬧事,它在欄裡大呼小叫,哼哧哼哧通風報信,等於在告訴外面的豬婆,它住第幾欄,第幾格,你要衝千萬莫衝錯了門。
帥哥的出場費是十塊錢一次,外加三斤米的營養補助。這是筆不小的費用。所以外面這些野豬婆,想佔帥哥便宜,必須堅決打跑,維護正常的市場次序。我犧牲了兩個晚上,聽到它一來,床上跳起來就去追打。一是為了保護豬舍安全,二是為了保護這位帥哥的經濟權益。
後來,第三天是主人找來,帶著錢糧給它提親,才讓它跟我們的威猛先生喜結良緣,心滿意足,不再來了。
待續 51、偷成個哲學家
51、偷成個哲學家
51、偷成個哲學家
芳洲是沅江中的一個長滿蘆葦的小島,約有一平方公里。 那島上站裡有一塊草場和八十多畝高粱地。這年漲大水,高粱被水淹壞,後來補種了芝麻。我們來收芝麻。
幹部們很少到島上來,芳洲上就由雲芝負責。 她是一位口有一張,手有一雙的能幹婦女。據說前幾年她表現積極, 積極得把社員個個得罪完了,背地裡叫她“九齒耙”,意思是形容她滿身的釘子, 厲害得很。現在有了兒女,負擔重起來,她養了幾隻鴨生蛋,補貼家用。但是公社不準,傳旨下來,大會小會批了多少次, 說是自養鴨不得超過三隻,挫了她的積極性。把鴨一殺,從此跟大家一樣混起來。 這樣倒和社員的關係好多了,大家都叫她雲芝姐。收芝麻的時候, 我們帶的午飯都到她家去熱,菜有時也吃她的。 時間長了就有點不好意思。
有一次,到她家炒飯,我慷公家之慨, 用提飯的袋子從地裡提了滿滿一袋芝麻給她,要她給伢兒吃。我做這些事是沒人說的, 因為農民們都認為我沒有家,是公家的人,不貪財,不象他們一樣自私。
雲芝把芝麻炒熟,讓大家吃,並且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小成也學了乖巧。起先俺把做你也跟那些幹部一個卵相。”。他們太看起我了!以為我是君子一個!雲芝囑咐我:“明天你帶些糖來,我們做芝麻糖吃。”
在黃溪堰時,我們是知青一起邀了偷農民的。現在是農民邀我一起偷站裡的。這就叫“否定之否定”。物是人非的辯證法。
第二天,糖帶來了。我們從地裡又提了一些芝麻到雲芝家。雲芝把芝麻炒熟,把糖下到鍋裡, 開始熬糖。熬糖是個技術活,要用飴糖,一時沒有,我帶來的是小河口店裡買的紅糖,也湊合。 雲芝掌勺,我幫她往灶裡添火。常德鄉下的灶都是土磚壘起的大灶, 她家燒的是芝麻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