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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8)
衛少爺連珠炮似的,一口氣搬出一套政治經濟的學問來,聽得俞志銘瞠目結舌,一時不知如何辯駁。衛楚恆見他無言,又繼續道:“我知道你那曲老師認定我是資產階級該當打倒,但他也不想想,就憑著他那連三腳貓都打不過的本事怎麼來打倒我。俞志銘,我勸你做事之前,先想想實力問題……”
“這你就不知道了楚恆,”俞志銘倒是抓住了他話裡的話柄,“我們的勢力發展很快,很多有本事的人都加入了我們,我們有足夠實力來打這場仗——”
“你把楚楚也算上了?”衛楚恆突然冷笑。
“你怎麼知道……”俞志銘說出去才發現自己說錯話,趕緊閉嘴,但是已經來不及。衛楚恆嘆了口氣道:“我不但知道你替她寫申請書,還知道因為她是資產階級的小姐,所以你們不要她。”俞志銘一方面驚訝於衛楚恆的訊息靈通,另一方面卻想故意氣氣他,道:“可是我會一直替楚楚爭取,直到爭取成功。”
“爭取讓她多闖點禍事?”衛楚恆不懂為什麼俞志銘沒事偏偏喜歡跟他作對,一方面恨得咬牙切齒,另一方面又覺得遊戲般的好笑。“你那共產理論我是真不明白。窮人羨慕富人不奇怪,那麼羨慕之餘應該怎麼辦?是奮發圖強力爭有朝一日也成為富人,還是殺掉所有富人讓世界上只有窮人。這好比今天有人看見我開了汽車,他要是腦子沒毛病就該想著如何努力爭取日後去買同樣或者更好的車,可這事放在你的理論裡卻是教導大家聯合起來把這輛車燒掉,或是拆掉讓每人都分配到一個完全沒用的零件。如此均貧富的結局是讓大家都別開車一齊走路,你自己說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我們可沒那意思。”俞志銘辨解道:“我們是希望將來有一天所有人都能開上汽車……”
“這可能嗎?”衛楚恆反問,“你知道中國有多少人,全世界一共才多少車,人手一車不是理想是幻想。且不論車本身還有高低等級之分。世上沒有齊頭並進的事,好比一個廠子只能有一個經理而工人必定多數,一個政府只能一個主席而老百姓必定多數。如果反過來那就是不可想象的荒謬,這才是誰也無法改變的現實,你知道嗎?”說到這兒,他站了起來,“時候不早,我得先走。你坐會兒,喝點水再走。今天的談話你好好想想,我……我也回去好好想想。這裡的帳我付了。”
走出大門,他又突然折了回來:“報社的事我已辦妥,你把辭職信交上去就沒什麼事了。”
碧玉巷的院子裡,剛從上海來到南京的曲楓靜聽著俞志銘彙報,久久沒有說話。
衛楚恆的長篇大論從俞志銘嘴裡轉述過來,作為著名學者理論家曲楓先生博古通今,當然有足夠而充分的理論來將這套替資產階級粉飾公平的論調批駁個體無完膚,其實要批駁衛少爺這套歪理根本用不著上升到“博古通今”的地步,只要當面指著衛少爺質問一句:既然衛少爺口口聲聲說什麼“獲得財富的多少與他的辛勤付出分不開”,那麼衛少爺您自己呢?遊手好閒卻錦衣玉食,那算不算“天大的不公平”?
革命的意義恰恰就在於消滅這種“天大的不公平”,就在於消滅以衛少爺為代表的寄生蟲。
所以衛少爺不在話下,曲楓真正注意的是俞志銘面對這大是大非的立場。面對如此謬論,他應該馬上批駁,就算理論知識不夠,一時找不著說辭,至少也該大義凜然地與之絕交。可現在倒好,竟然把這套謬論原封不動的搬回來請教自己,真虧他記性好。看來方於才說得沒錯,俞志銘不但理論水平有待提高,思想覺悟也有毛病。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五章(9)
“小俞,你說說,”曲楓此來南京的主旨在於張雁林,但現在又得先為俞志銘操心,他在天井裡那隻用青石塊砌成的桌子邊坐了下來,“你和那衛少爺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一塊兒長大。”俞志銘站在老師身邊,畢恭畢敬回答,“我父親與衛伯是同窗,兩家的老宅又在上海是鄰居,所以我和他們三兄妹的友誼很好。後來他的姑媽衛如嶷回來上海,沒事就教我們讀書習武,再後來楚恆去日本留學,本來叫我同去,但父親不喜歡我去日本,所以才去了北平。”
曲楓一怔:“衛如嶷?”
俞志銘得意起來:“先生您也聽說過這名字是吧。辛亥革命成功後嶷姨沒做官也沒結婚,她回家做大小姐,帶著我們一群孩子讀書習武,她總說只有本事大了才能替國家做事。我很感激嶷姨,要不是她,我一定也和楚恆一樣,現在還是個成天尋不著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