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楚恆懷著一肚子詭笑對一週的玩樂計劃作好了安排。
俞志銘思前想後足足一個禮拜,最後還是決定在前往上海之前與張雁林見一面。
那天他和衛楚恆拼酒到最後,兩個人都醉倒了。第二天清晨起床後頭痛得不行,於是躺在床上一直休息到了晚上。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尋不著事幹,望著帳頂開始胡思亂想。他想的倒不是衛楚恆的話,反正那小子膽小如鼠,幹什麼事都安全第一,從他嘴裡不可能說出什麼金玉良言。他整整一天想的都是衛楚楚——衛楚楚在至少十個人的槍口下救出張雁林的經過。他也是習過武的人,深知將一個完全不會武術的人用杆子撐上牆去那得冒多大的險,萬一出了差錯那就結局就是一抓兩個現行。且不說抓進去會怎麼樣,就算當時也危險萬分。如果那幫人反應快一點早一步開槍,現在就不是抓進去如何營救的事,而是替兩人辦後事的問題了。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衛楚楚怎麼會救張雁林,俞志銘依然清楚記得那天他們在秦淮河畔的劇烈爭論,衛小姐拂袖而去的場景。張雁林不是嚴重地得罪她了嗎,怎麼現在她卻反過來不要自己的命,去救他的命。
俞志銘用了足足一禮拜時間,在臨走前夕,終於對這個非常情況找到了一個合理解釋。
唯一的可能比較合理的解釋。
俞志銘找到這個解釋之後並沒有馬上跳起來衝出去,因為他還得決定另一件事:要不要去見張雁林。
要知道,他這次與張雁林的見面是無法獲得上級同意的,若論性質,絕對屬於擅自行動,弄不好,又得撈個處分。
政變以來風聲極緊,任何小的疏忽都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平時若沒什麼事,他們不能見面。地下工作鐵的紀律擺在那裡,黨員之間必須報經上級同意,單線聯絡,切不可直接會面,所以俞志銘在沒有獲得上級指令的情況下徑直來到張雁林住處找他,此舉屬於違規。也就難怪張雁林驀然聽到有人敲門,心裡也緊張了好一會兒,待得開門見是俞志銘,這才鬆了一口氣。張雁林見俞志銘額頭掛著汗珠兒來找他,剎那間還以為出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兒,卻萬沒料到原來是那樣一件事。
張雁林之前沒把衛楚楚救他的事說出來,純是因為他不想沈雨棠誤會。沈雨棠不喜歡衛楚楚,對她抱有成見,這眾所周知,直覺告訴張雁林,這事還是不說為好。其實在這段時間裡他一直都在擔心衛楚楚的安危,也很內疚,這時候突然從俞志銘嘴裡聽到她的訊息,自然而然立刻就表現出了高度關注……張雁林的舉動更加堅定了俞志銘的看法。
俞志銘帶來的都是好訊息。他首先告訴張雁林,衛楚楚現在已經回了家,安然無恙,一塊油皮也沒傷著;跟著說起了衛小姐在拘留所裡的表現。這是整個談話的重點,俞志銘雖然作文成績不怎樣,奉承朋友倒頗有天份,從英勇到頑強,再從頑強到機智,總之一句話,衛小姐在面對敵人的時候真是文武雙全,內外兼修,弄得愚蠢的敵人無計可施,最後全線潰逃。當然了,其中牽涉到一些具體事例,他也是從衛楚恆嘴裡聽來並轉述,知道的也只是區域性,而並非全部,為使整個故事變得整體圓滿,不免在轉述過程中添油加醋,於是英勇頑強機智就自動從五六分升級到了十分乃至十二分,最後直達大義凜然之高度。末了,俞志銘極其得意道:“這下子沈雨棠總得承認看錯人了吧,我早說啦,楚楚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所以哪,你一定要找有機會把這事跟大夥兒說說,看看這幾個傢伙那幾張臉往哪兒擱去!” 。。
第十章(8)
張雁林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原來俞志銘冒險來找他,是為衛小姐申冤來著。
“倒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字斟句酌地小心措辭,“我也猜測著衛小姐不會有什麼事,卻沒想到她真跟他們幹了一場。其實衛小姐是個正直仁義的女子,她雖然出身於資產階級家庭……”
“這時候你還在說什麼資產階級?”俞志銘吃驚地瞪圓了眼睛,“這回要不是她這資產階級救你,你這無產階級早完蛋了!唉我以為這黨裡還有一個人講道理,誰知最後才發現,講道理的人真是一個也沒有!”
“你聽我說完行不行。”張雁林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一笑。“我是說,她出身在資……這樣的家庭,卻是個明辨是非耿直正義的人,共產黨不應該拒絕這樣的人加入進來。我第一次投反對票是因為我對情況瞭解得不夠清楚。古語有云‘時窮節乃現’,人總是要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方能顯現其真實的一面。就算你今天不來,我也不知道她在拘留所裡的情況,就單憑著那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