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元年二月,上率三十萬大軍入蜀。七月,蜀地歸附。八月,齊主開城,俯首稱臣,自
此,天下一統,海內同歸。
是年,上下旨,定都長安,改元建制,是為天朝榮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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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元年十二月·長安
天邊已經微微露出了曙光,四下裡一片寂寂無聲。這幾日皆是晴好的天氣,欽天監再三審
慎,才擬好的日子,隨著這破曉泛起的魚肚白,段瀟鳴的眼中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就彷彿
,那萬里江山,都被這曉光所照耀得發出萬丈光芒來。
輕輕的響動,泠霜又在他身邊翻了一個身,一條腿橫跨到他腰上,手臂摸了半宿尋到他頸
子上,咕噥了一聲,呢喃道:“還沒有睡著啊……”
段瀟鳴轉過臉來,室內仍舊是一片昏暗,幾支殘燭的光黯淡地洩在那裡,暈出她的臉來,
真切地只一探手,便能觸到。
“天快亮了。”段瀟鳴的唇邊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會心的笑,伸手將她抱在懷裡,鼻尖貼到
她耳畔,滿足地喟嘆一聲:“你在,真好……”
泠霜本也一夜沒有睡深,朦朦朧朧地感覺他一直沒有入睡,偶爾睜開眼淚,便看見他對著
窗外發呆。
你在,真好。他伐齊歸來,說的第一句話,亦是這般。
自從她十六歲嫁他以來,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長的時間。一日日一夜夜,那對珩璜,
各執一半,軟玉溫涼,握在手心裡,暖的,總是暖的,貼在肉裡,總不肯讓它涼卻。
他說,一定要等他回來,好好的,等他回來。
她點頭,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掌心的一對珩璜,貼合在一處,圓滿的一方璧,渦雲紋與臥
蠶紋,圈圈連連,從這一方,連到那一方,到頭了,斷開了……
好好的,等他回來。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據說,他得勝歸來,班師還朝的那日,臨安城中,萬人空巷,都爭湧去一睹新君風采,他
騎馬一路到府中,整整走了大半日。
她一個人站在藤蘿架下,攀援開的老藤垂掛下來,顫在風裡。
她總是這樣等他的,無論在哪裡,總是一個人站著,讓他轉過了垂花門,第一眼,便能看
見她。
泠霜也完全沒有了睡意,索性睜開眼來,正對上他望她的眼神,柔藹地恍如最暖馨的三月
裡,桃李芬芳,那白的粉的盡頭,極美極美的一隻蝶,翩翩展翅,從眼前飛過,那蝶翼扇出
的風,揉碎在明媚的陽光裡,勻勻地抹在臉上,雅緻溫馨的幸福。
不禁要引人問一句,從溪頭那間茅屋裡,緩緩相攜,步出的,是誰家翁媼?白頭,她終於
可以看得見白頭,於無涯的荒野裡,紅塵喧囂,那個翩翩回眸的人,惹今生,想與之共白頭
。
那時,他說,你在,就好。瓢潑的雨,兜頭澆下,他們都是迷途的羔羊,草原上的疾風勁
雨,他們找不到各自的方向。未來,到底該往何方?他不知道,她亦然。他不知道這一路該
往哪裡走,這一路走下去,他要面對些什麼,但是,他只對她說這一句:你在,就好。
而今,他說,你在,真好。八百年狂風呼嘯過的中原,都在他腳下。萬里江山,億兆黎民
,他富有四海,那曾經的孤單無助,都已紛紛遠離。他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自己該往
哪裡走,他的宏圖,他的霸業,君臨天下之間,他亦沒有失去這柔情繾綣,所以,他對她說
這一句:你在,真好。
是上天的眷顧,叫他得到這一切,此刻,東方既白,鼓樂早已備妥,章服已經在盤,八排
八列的更衣侍者早已迎候在殿外,卯時正刻,那道蟠龍御階,黼黻長長地綴到地上,冠頂的
珫瑢,莊嚴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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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且朦朧,只聽外間叫起太監已經在催促了。今日,重闕宮門,文武臣工,萬方慶和
,鼓樂震天,得承帝統,天下歸心!
段瀟鳴一手撐在床上,已然坐起,伸手便要去挑開帳幔。
一旁的泠霜卻揚眉一笑,雙手勾上他頸項,在他耳畔輕輕呵道:“今日,我為你著裝。”
段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