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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親小時候曾經目睹,卻徹底從意識裡抹去的一件事。在隨家人搬回鄉下前不久,她第一次看見死人。

兩具屍體,並排在圳溝的岸邊,草蓆下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發白。雖然沒有根據,但她恍惚將屍體和那個拿槍的人、與打洋傘的女人,聯絡在一起。

“其實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我只是猜而已。”夢裡孔雀的母親對孔雀說。“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一男一女。”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甚至……不確定是不是看到了屍體。”

在夢中孔雀點點頭,動手將堤岸上的兩人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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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1)

文/周嘉寧

這年夏天,我重新住回了自己的家。

八年以後我的房間幾乎原封不動,牆壁因為始終沒有被允許貼東西,終於保持了灰濛濛的潔白,十幾歲的時候我還對這個規定做過一些反抗,但這次回來,我突然變得妥協。本來一直訂在牆上的照片與剪報自從被收進了盒子裡就再也沒有拿出來,各種擺設,零碎,也都用封箱帶封在箱子裡,而箱子們則被媽媽置於廢棄的陽臺上,她幾次問我,是否需要開啟整理,我都說等等。床單是牡丹花圖案的,睡衣是從超市裡買來的背心裙,傢俱好像突然間都舊了一圈,電腦桌的抽屜已經拉不出來,只有窗簾像是我的東西,髒粉色,一拉到底。我唯一添置的東西是遮光布,裝上後,媽媽說氣味太大,怕中毒,第二天趁我外出時撤了下來,我便也懶得再提起這事情。在透進來的太陽光裡睡過幾次以後,我竟然也就習慣了,原來事情已經不再如我想象中那麼糟糕了。

我沒有跟媽媽說,這一遭與男朋友分手的事,不過當時我搬出去住,也並沒有跟她明確地說我是與誰住在了一起,她也不問,這些事情在我們家一直都是心照不宣。我說想回家住一段時間,她就說好,反正房間一直都是收拾著的。我也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回來,只搬回些我以為很重要的東西,而這些重要的東西,其實也一直沒有被再次開啟。

在家裡住的第一天,中午起床,房間裡面安靜到發亮,我沒有穿衣服,赤腳走到廚房裡面,看到煤氣灶上放著一隻盛好清水的鍋子,旁邊是一隻大碗,裡面已經放好醬油和芝麻油,還撒了切細的蔥花,我下意識地開啟冰箱門,果然在最底下的抽屜裡有用塑膠袋分開裝好的餛飩。於是燒水,下餛飩,在等待水沸騰的間隙,我站到陽臺上去抽了根菸,樓下的花園裡,有人在遛狗,對面的院子裡,有人拎著根水管走來走去。

這場景跟十幾歲的時候彷彿並沒有什麼區別,那時候的暑假裡,媽媽也總會準備好午飯,連同勺子和碗都擺好,我只需要用微波爐加熱,或者開啟火蒸一蒸。這會兒,突突冒上來的水蒸氣讓我覺得身體裡空蕩蕩的,我坐下來很認真的吃東西,沒有像自個兒在家那樣開啟電視,或者是翻書,只是坐在那兒,很認真地吃著,吃到額頭開始冒汗。

這時候聽到門鎖喀噠一聲被開啟,我下意識地站起來,嚇了一大跳,很快意識到是媽媽回家了。太長時間不在家裡住,我已經不知道她下班的時間,其實我根本就有點搞不清,她到底有沒有退休,在我的記憶裡,她的下班時間還應該停留在八年前的下午五點半,所以現在才一點半的時間,我坐在廚房裡吃餛飩,只穿著條*。

“你剛剛起床啊?”媽媽假裝沒有看到我的*,別過臉去從包裡摸東西。

“你那麼早就下班了?”我幾乎同時問她,也轉身去房間裡拿衣服,心臟還別別跳個不停,我突然意識到,這種小學偷偷在家裡看電視被抓了個正著的感覺,原來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其實分手後,我本來也想過要立刻去租間房子住,但手頭有個長篇已經寫到快要收尾的階段,這種時候,突然冒出來那麼多事情,我一時也覺得束手無措,甚至在絕望的時候生出一種回家問問媽媽的念頭。只不過回家很多天來,我也並沒有與她真正談過什麼。大部分的時間,我只呆在房間裡,白天有時還出去走動一會,到了晚上吃完飯以後就癱倒在床上,直直地盯牢電腦螢幕,卻沒有寫出一個字。大概是因為總是聽到媽媽在外面走來走去,水龍頭的聲音,櫥門咯吱作響的聲音,電視機裡的嗡嗡聲。小時候我與他們一起擠在二十多平米的屋子裡十幾年,看小說書的時候媽媽就在背後看電視連續劇,我好像壓根就聽不見似的,而現在我才知道身體的某些功能已經不復存在,我絕望地坐在被子裡,聽著外面各種細瑣的聲響,盯著文件裡面那些無意識裡敲打下來的,毫無意義,反覆重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