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只是她在那桂圓精架子上挑來挑去的手,依然通紅且粗大著,很似一雙橡膠的假手。她見到我,並不認識的樣子。過一會,她挑了兩盒桂圓精,交了錢,走出來後徑直走到超市邊一個假山的邊上,我見一個男人,正拄著雙柺站在那裡。她疾步走過去,將手中的桂圓精遞了過去,又說了些什麼,那男人便拄著雙柺,一拐一拐地走了。
第二天,在菜場上,我依然見到她在魚攤上忙活著。刮鱗,摳腮,破腹,取內臟,洗淨。她臉上依然漠然著,機械地重複著這些單調的工作。我見她臉上那副極似成人般的表情,時時感到內心的揪緊,一絲說不出的滋味漾過心尖……
然而日子就這麼重複著,走過春天,彷彿春天只是一閃,天便開始熱了起來。天雖熱了,可人們並不覺得,依然各自忙活著。
有一次,家裡來了幾個客人,很早我就來到菜場。本來想在她的攤位多買些魚和鱔,可是那四五個魚攤前就是沒有了她的身影。第二天,我去買菜,仍然不見她的出現,那天買完菜,我已走了出去,可還是忍不住,又折了回來,我問那位攤主:“那刮魚鱗的小姑娘呢?”攤主正在自己忙著,頭也不抬,對我的問話,並不理睬。
但另外兩個攤主的聊天我卻聽到了:不小心……手指有一次不小心……給刀劃破了,沒有及時去治療……手指腫的老大老大,感染了……還不知……保得住……無需再說,攤主鐵青的臉色,已經告訴了一切。
之後我又去買菜,不自覺的,我總要瞄一眼賣魚的攤位,可是一個月、兩個月、半年過去了,這個小姑娘再也沒有出現。
隨著日子的消蝕,我慢慢將她給忘了。可有時去到菜場,又不免想起她來。那漠然的表情,那塌塌的小鼻子以及那偶爾一露的抿笑……
。。
天堂裡沒有垃圾
我至今仍不知道她怎麼稱呼。甚至連姓什麼也不知道。可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當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去了另一個世界時,姓對於她,已沒有了意義。
她是我們家樓前收拾垃圾的一位年老婦人。
老婦人在我們這裡打掃垃圾已有一年多了。春夏秋冬,颳風起霧,雨天雪天,每天早中晚,她都準時在樓前收拾垃圾箱裡的東西。我早晨推車上班的時候,正是她第一次清理垃圾的時候,因此每天我都能見到她在門口的垃圾箱裡收拾。我見她努力地弓著身子,把大半個身體埋進垃圾筒裡,往外拉著什麼。有時一堆西瓜皮;有時一袋爛紙;偶爾地,她也能撿到一隻醬油瓶,一個易拉罐。她像得到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進一隻早已準備好的蛇皮袋中。老婦人好像眼睛不大好,深深地瞘著,不斷眨巴眨巴的,眼角似乎老不乾淨,有東西流出來,因此整個人顯得很糟糕,我見走路的人都躲著她。特別是大夏天,垃圾筒裡的西瓜皮招來蒼蠅,一陣一陣地圍著老太太飛舞,老太太用手揮揮,似不曾見,可那些走路的女孩婦人卻是避讓不及了。
我們居住的這一個小區依山而築,因此臺階很多,那一個一個的垃圾筒就擺在一層一層的臺階口,老婦人收拾完一個,便把垃圾車推到臺階邊,然後背一隻蛇皮袋吃力地彎著腰,爬那臺階。我見她那樣子,像一隻吃力爬坡的蝸牛。
一個黃昏,我在門口的石杌上坐著看報。老太太又來收拾第三次垃圾了。我見垃圾箱裡垃圾不是很多,她也不太忙。忽然很想同她聊聊。於是我先請教老人家高壽,她說,老了,今年60了。我接著說,這麼大年紀了,還不在家歇著,兒子能同意你出來吃苦嗎?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話匣子開啟了。她告訴我說,老頭子如今下崗在家,每月只有一百多元生活補貼,家裡還有一個孫女兒,供她上學,沒辦法,才做了這份工作。我說,孫女兒還跟你過,兒子呢?她說,兒子離婚了,又娶了一個,後來的這個不要前一個的孩子,沒辦法,孩子可憐,就一直跟我們老兩口過。孩子願意跟著我們,你說我們能趕她走?我問她,除負責我們這片還有哪兒?她說,這才是一小塊,大橋下面都是。她告訴我,她每天夜裡三點鐘就起床了,從大橋下開始掃,掃到六點多鐘才能掃到我們住的這一片來。我問,一個月能不能拿到三百塊錢。她說,哪兒呀,才二百多一點。
從此我對老太太多了一份同情,每天上班時同她笑笑,算是打個招呼。
有一次我在菜場買菜,竟巧遇見了她。因為平時見到的都是拉著垃圾車的她,今天突然見到挎著菜籃子的她,還有些不習慣。我見她同一個賣豆腐的男子在討價還價,一副認真的樣子。頭上好像用水梳了一下,有點亮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