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你兩次。第一次是幾年前,跟旅行團從內地過來,可能是時間匆促,也可能是我的淺薄。第一次對你印象不深,也不大好。似乎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認為你不過是一個賭城,一個小漁村,而且很小。要不是這一次同作家團過來,這個印象大概就固定在了我的心裡(雖然我是微不足道的)。那實在是個天大的誤會,而且對你也是十分的不公。
這一次從內地來,日子似乎是特別好的。雖然已是陽曆的12月,可你這裡卻如春天一般。花是開的,植物的葉子是青綠的。街頭的榕樹高大健碩,枝繁葉茂。路邊的旅人蕉和散尾葵,披披紛紛,那個葉子真是多啊,綠得快要滴下來一般,說不得的高興和熱烈。我在羅理基博士大馬路澳門理工學院附近的牆邊,見到一叢美人蕉開得正豔。邊上還有一叢羽裂喜林芋,也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聖誕花(一品紅)是滿街都是。我在澳門博物館的門口,見臺階上擺滿了一溜。在英皇子大馬路的中間,也種了許多。那紅色是十分的周正,像雞血一般鮮豔。這些美麗的植物和花朵,同你的城市、城市的天空和高樓、街道、行人,流動的巴士、五花八門的新潮的廣告標誌融合在一起,使你彷彿是嶄新的,是瀰漫著芳香的,又是十分的陽光。你彷彿在說:“我是陽光的,也是樸素的。我是自然之子。我很健康。”
是的,這就是這回你給我的感受。
記得剛來的那天晚上,我們到不遠的富豪酒店吃飯。飯後也只是八點多鐘,同行的朋友堅持要走回下榻的酒店。街頭是一派霓虹閃爍。我們走過十月一日前地、廣州街和北京街,打一處路口過,見到一個警署,也裝扮得花枝招展。門和牆上貼了許多白鬍子的聖誕老人,掛了彩燈,擺放了各色聖誕禮物。門內也是光鮮明亮,感到十分的家常和親和,沒有一絲趾高氣揚的冰冷和一本正經,心內很是能夠接受。我想,這可能是我安靜下來的原因。人一安靜下來,就比較從容,心態也好。
朋友對我說,你是適宜步行的城市。這也正適合了我的胃口。於是我便安靜地與你相處。我拿出地圖,指指畫畫,一張嶄新的地圖生生給我翻爛了。我手指興奮地在地圖上游走。我也在一張便箋紙上,寫下了一些街道和景點的名字:
羅理基博士大馬路。正月十五日街。巴掌圍巷。議事亭。新馬路(亞美打利庇廬大馬路)。崗頂前地。聖奧斯定堂。殷皇子大馬路。宋玉生廣場。留聲機博物館。康公廟前地。白鴿巢。果欄街。
果然,幾天下來,你真的讓我十分的喜歡了。
12月12日
早晨的城市是充滿活力和生機的。早晨的行走也是十分的有益。行走的早晨很快樂!我並不需要人相伴。一個人,一張地圖。我從我住的帝豪酒店的13層一直走下來。安全出口的樓梯道乾淨整潔。是每天經過打掃的。每一層都掛著一個記錄簿:《檢查場所清潔記錄》。我下樓的早晨,人家已經檢查過。在三層的裙樓平臺,我看出去,城市乾淨明亮;平臺的貼牆處,也用盆栽的方法,種了許多散尾葵;再沿著平臺看出去,所有的樓頂都乾乾淨淨。我真希望這時候有一群白鴿子飛過來。它們飛過樓群,飛過東、西望洋山,帶著鴿哨,帶著早晨的晨曦,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
我沿著友誼大馬路往前走,來到宋玉生廣場。一處街心花園裡,安置了許多康體健身的設施。公園小巧而精緻。碎石子小徑潔淨溫馨。有老人和婦女在健身器材上運動。一個白麵長身的女子在搖擺器上來回甩動著自己的身體。她穿著壁虎色斑點的花裙。表情平靜而決絕,看起來有點像演《色?戒》中的王佳芝的湯唯,而她的身後的一叢旅人蕉與她相映成趣,背景卻是利澳娛樂場門頭的絢麗的圖案。有人說,你就是這麼奇妙:博物館、賭場、大三巴、媽閣廟、基督教墳場、萄式的建築、中式的小街……融合在一起,構成了你的特殊的魅力。
你早晨街頭的一些風景——寫給澳門(2)
我驚喜於這個小小的發現。因為這是家常的、日常生活中的澳門。
你說呢?
12月13日
崗頂前地就是一個色彩的世界。這樣的建築物,像是由積木組成的童話世界。崗頂劇院,聖若瑟修院,何東圖書館,聖奧斯汀堂……淡綠、米黃、深綠、奶黃……三角形前壁。拱廊。外牆的浮雕。萄式百葉窗。黑白相間的碎石子地面,波浪般的圖案伸向遠方。巴洛克……新古典主義……文藝復興……
一個在崗頂劇院門前維修路面的工人,正在專心致志的用力敲打手中的每一塊碎石。他用一隻橡皮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