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新寫的文章以“山居筆記”的專欄方式在《收穫》雜誌連載。
其時,新一輪的散文熱已經興起,書肆間各種散文選本波湧浪迭,我也漸漸被各地的出版社包圍了。
他們趕了那麼遠的路找到我,大多還找了一位我熟悉的作家陪來,請我吃飯,好言好語,最後都掃興而歸。其中最對不起的是北京、天津、廣州、湖南、四川、陝西的一些出版社,派來的編輯都是素質很高的文化人,我至今還常常記起那些親切儒雅而最終失望的面影。我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我寫的散文不多,選來選去會損害讀者。”他們反駁的理由更簡單:“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盜版本?因為還有很多讀者買不到你的書。”針對我的顧慮,他們規勸說:“你怎麼知道所有的讀者會買你的一切選本?凡選本都會有重複篇目,到了具體讀者那裡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
不能說他們沒有道理。說來說去,我終於同意家鄉出版社選一本老家存檔式的《秋雨散文》,東北的“布老虎叢書”編一本專題文集《文明的碎片》,這兩本書既選了《文化苦旅》中的一些篇目,也選了正在連載的“山居筆記”專欄中已發表的一些篇目,後者還選了我的一些雜文、講演和答記者問。
誰能料到,這兩本書剛出版,又遇到大量盜版。據“布老虎叢書”的總策劃安波舜先生告訴我,《文明的碎片》的盜版本製作相當精良。
而《秋雨散文》的盜版本則連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曾與妻子購了一大批送人,後來見到報紙上有一篇專談識別真偽《秋雨散文》訣竅的書,才知道我本人送出去的也全是盜版本。這真是莫大的諷刺了,出版家為遏制盜版而採取的措施,居然引發了更大規模的盜版。盜版者為什麼如此強大呢?
就在這時,我收到河南省一位大學生的來信,他說他新近買了一本《文明的碎片》,發現其中有些文章選自《文化苦旅》,這對他來說就造成了不必要的重複。拿著這封信我苦惱了很久,心想果不其然,確實有一批讀者見了我的書每本都買。即便別人對不起我,我卻不能對不起讀者。反正朋友們誰都知道,我在出版書籍的經濟收效上永遠鬧著難於置信的笑話,那就不應該再把這些笑話讓讀者分擔。
我終於作出兩項決定:一,與出版社商量,立即拆版停印《文明的碎片》,由我承擔損失;二,既然《秋雨散文》中已收了《山居筆記》中的不少篇目,不再在大陸出版《山居筆記》。
第一項決定幾經商議獲得了出版社的同意。安波舜先生說,儘管《文明的碎片》仍是最暢銷的書籍之一,但出版社願意與我一起為讀者著想,立即拆版停印,這讓我十分感動。但是,第二項決定遇到了麻煩。
懊幾家出版社都提出要以優惠的條件出版《山居筆記》,但反正我不鬆口,他們也只好作罷。這中間,有幾個暖昧的電話使我產生了警覺。我無法知道與我對話的主角是誰,只說是某位我認識的人的朋友,正在探索一種更靈活的出版渠道,以前也曾試著『操作”過我的書,只要我願意在《山居筆記》上合作,可以先付我一筆錢,而且以前對我造成的損失也可商量補給。
我大體知道他們是誰了,而且也聽說他們確實厲害。幾年前全國圖書交易會在武漢舉行,各地出版社和書店去的人員住在招待所裡,而他們則都包住在星級賓館。我的朋友王國偉先生曾去“微服私訪”,發現他們不僅財大氣粗,而且諳熟出版行情和媒體文化,連我這樣的人的寫作計劃都一清二楚。他們現在直接與我聯絡,大概一是因為《山居筆記》只是單篇連載而未曾出過大陸版正本,他們不能像往常那樣以冒充正本的方式欺騙書店;二是因為政府重視了智慧財產權保護,立法頗嚴,不如直接收買作者。
我回答:“我不能戲弄讀者。”他們的電話總是深夜來的,見我拒絕,總是客氣地勸我再想想,還說報酬很有彈性。
這樣的電話來了五六次,我不得不央求在電話局工作的讀者李明海先生幫我更換電話號碼。更換電話號碼還有其它一個原因:凌晨三四點鍾,我一再被騷擾電話吵醒,電話中照例先是一陣笑聲,然後說有一幫年輕的哥們在綠光咖啡屋等我聽音樂。綠光咖啡屋?我猛然想起,臺灣出過一本書,叫做《到綠光咖啡屋聽巴赫讀餘秋雨》。看來這幫年輕的哥們知道有這本書。換了電話號碼才半個月,那個電話又打來了。他們真有本事。
三、北京友人
1995年8月,我偷偷地在臺灣出版了《山居筆記》的直排繁體字本,因為海外沒有出過《秋雨散文》,不存在部分篇目重複的問題。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