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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親友因問:“到底牛肉可食乎?”先生曰:“在可食不可食之間。”人問故,曰:“此事與敬惜字紙相同,聖所未戒,然不過推重農重文之心、充類至義之盡,故禁食之者,慈也。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此語久被老子說破。試想春蠶作絲,衣被天子,以至於庶人。其功比牛更大,其性命比牛更多,而何以烹之煮之,抽其腹腸而炙食之,竟無一人為之鳴冤立禁者,何耶?蓋天地之性人為貴,貴人賤畜,理所當然,故食牛肉者,達也。”
萬佛崖
康熙五十年,肅州合黎山頂忽有人呼曰:“開不開?開不開?”如是數日,無人敢答。一日,有牧童過,聞之,戲應聲曰:“開。”頃刻砉然,風雷怒號,山石大開,中現一崖,有天生菩薩像數千,鬚眉宛然。至今人呼為“萬佛崖”。章淮樹觀察過其地親見之。
大力河
孫某作打箭爐千總,其所轄地陰雨兩月。忽一日雨止,仰天見日光,孫喜,出舍視之。頃刻,煙沙蔽天,風聲怒號,孫立不牢,仆地亂滾,似有人提其辮髮而顛擲之者,腿臉俱傷。孫心知是地動,忍而待之。食頃,動止,起視,人民與自家房屋全已傾圮。有一弟逃出未死,彼此惶急。
孫老於居邊者,謂弟曰:“地動必有回潮,不止一次,我與汝須死在一處。”乃各以繩縛其身,兩相擁抱。言未畢,而怪風又起,兩人臥地,顛播如初。幸沙不眯眼,見地裂數丈:有冒出黑風者,有冒出火光如帶紫綠二色者,有湧黑水臭而腥者,有現出人頭大如車輪、目睒睒斜視四方者,有裂而仍合者,有永遠成坑者。兄弟二人竟得無恙,乃埋葬全家,掘出貨物,各自謀生。
先三月前,有瘋僧持緣簿一冊,上寫“募化人口一萬”。孫惡其妖言,將擒之送縣,僧已立一楊柳小枝上,曰:“你勿送我到縣,送我塞大力河水口可也。”言畢不見。是年地動日,四川大力河水沖決,溺死萬餘人。
卷十七
白骨精
處州地多山,麗水縣在仙都峰之南,土人耕種,多有開墾到半山者。山中多怪,人皆早作早休,不敢夜出。時值深秋,有田主李某到鄉刈稻,獨住莊房。土人恐其膽怯,不敢以實告,但戒昏夜勿出。一夕,月色甚佳,主人閒步前山,忽見一白物躄踴而來,稜嶒有聲,狀甚怪。因急回寓,其物已追蹤而至。幸莊房門有半截柵欄可推而進,怪不能越。主人進柵膽壯,月色甚明,從柵縫中細看,乃是一髑髏咬撞柵門,腥臭不可當。
少頃雞鳴,見其物倒地,只白骨一堆。天明,亦不復見。問之土人,曰:“幸足下遇白骨精,故得無恙。若遇白髮老婦,假開店面,必請足下吃煙。凡吃其煙者,從無生理。月白風清之夜,常出作祟,惟用苕帚可以擊倒之。亦終不知何怪。”
黿殼亭
乾隆二十年,川東道白公,以千金買一妾,掛帆回任,寵愛異常。舟過鎮江,月夜泊舟,妾推窗取水,為巨黿所吞。主人悲恨,誓必得黿而後已,傳諭各漁船協力搜拿,有能得巨黿者賞百金。船戶爭以豬肚羊肝套五須鉤為餌,上系空酒罈,浮於水面,晝夜不寐。
兩日後,果釣得大黿,數十人拽之不能起,乃以船纜系巨石磨盤,用四水牛拖之,躍然上岸,頭如車輪。群以利斧斲之,滾地成坑,喳喳有聲,良久乃死。破其腹,妾腕間金鐲尚在。於是碎其身,焚以火,臭聞數里。一殼大數丈,堅過於鐵,苦無所用,乃構一亭,以黿殼作頂,亮如明瓦窗。至今在鎮江朝陽門外大路旁。
怪怕講理
蘇州富翁黃老人者,年過八十,獨處一樓。忽見女子倚門而望,老人壯年曾有愛女卒於此樓,疑是女魂,置之不問。次晚又見,則多一男子矣。至第三日,一男一女,跨身梁間,兩目下注。老人故作不見,俯首看書。其男子乃下,直立老人旁。老人笑問曰:“足下是鬼耶,此來甚差!我年已八十餘,死乃旦夕事,不久與君為同類,何必先蒙過訪?若是仙耶,何不請坐一談?”怪不答,但長嘯,四面樓窗齊開,陰風襲人。老人喚家人上樓,怪亦不見。
後數月,二媳一孫皆死,僅存一小婢。老人恐此女身後無依,乃贈與西席華君為妾,生三子。現在浙江臨海縣華公署中。此事華秋槎明府為餘言。
婁真人錯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