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勁輕柔。細細密密的夔龍紋在眼前明明暗暗。凸繡漸漸扭曲,似伸出了無數的觸角,慢慢在心尖打了個結。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呼嘯掙扎。
她猛地回身,對上他泛著柔意略略煩惱的眼,奪手搶了移月手中的水樽,一抖手,便潑了出去。
“嘶——”很明顯的抽氣聲,中途戛然而止。
屋裡的人跪了一地,玲瓏開口欲言,卻被海桂強擠到身後。他跪著小步快速移動,也不敢抬頭,雙手捧上毛巾。
皇甫覺微微眯起眼,水珠一顆一顆從俊逸的臉龐上滾落,落入江海雲紋,從龍祥瑞。燕脂恨恨的望著他,眼睛溼漉漉的,唇瓣卻是極豔,嫣紅一點。
暗黑慢慢從眼底浮起,視線未曾稍離,他拿了毛巾隨意一抹,語氣極輕,“出去。”
人已上前一步,雙手從她肋下穿過,將她擁入懷裡,低低一嘆,“。。。。。。是我的錯。。。。。。”臉龐貼在她的頭頂,吐字呢喃,“。。。。。。是我讓燕脂受了這般苦楚。”
他的聲音平靜,卻透著巨大的痛楚和疲倦。
推拒的手突然失了力氣,握住他的指尖輕輕顫抖。
她在害怕,她終於能夠坦然,從骨子裡透出深深戰慄,她是如此的恐懼。就像在懸崖上苦苦掙扎九死一生終於看到山頂時卻發現維繫生命的繩索已即將斷裂。
不甘心,不甘心。。。。。。她只是想做一個孃親。。。。。。。為什麼。。。。。。只是這個願望也不可以。。。。。。
懷裡的人在咬著牙哭泣,偶爾從唇間溢位破碎的□。蜷曲著身子,把腹部護在最裡面。
皇甫覺把人抱在榻上,手慢慢的摩挲著她的長髮,黑眸望著前方,視線卻似乎極遠。
等燕脂平靜下來,悶著臉掰他的手,他才垂下眼瞼,唇角淡淡勾起,“好些了?”
燕脂緊抿著唇,眼中有殘存的氣惱和狼狽。
皇甫覺把她濡溼的髮絲捋到耳後,捧起她的臉頰,額頭相抵,直直望進她的眼眸深處,語氣凝重,“我會一直在,陪著你,和我們的孩子。燕脂,原諒我,相信我。”
原諒我,我不能放手:相信我,不會再有傷害。
燕脂飛快的垂下眼瞼,蝶翼的睫毛遮住了眸光,眉尖卻微微蹙了蹙。
皇甫覺飛快的在她唇上吻了一吻,“我早膳還沒用,陪我用一些。等你精神好一點,還有一件事要向你請罪。”
燕脂氣了一場,哭了一場,似乎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連刁鑽的胃口都平息下來。
廚房端上來的只有參花粥和烏梅藕片,並著幾樣小菜。皇甫覺用了碧玉蓮花碟盛粥,糯米在碧玉中沉浮,竟有幾番清甜之意。燕脂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著,皇甫覺專心吃飯,只在她小碟空時,適時夾過藕片。
一頓飯用了小半個時辰,燕脂停箸,皇甫覺也跟著放下筷子,對移月笑道:“粥做的不錯,賞。”
燕脂面色淡淡,也不睬他,扶了玲瓏的手徑直起身。
等她的身影轉過屏風,海桂湊上來小聲問:“皇上,廚房還有預備下的點心。。。。。。”
皇甫覺笑意一斂,眼風輕輕一掠,海桂禁口退下。
他獨自坐在桌前,唇角忽的一勾,隱隱几分自嘲。手指慢慢攤開,掌心中仍有黏溼的汗意,拿了帕子隨意拭了拭,起身進了東閣。
日頭已慢慢爬上花架,薔薇花影簌簌鋪滿屋地。燕脂半靠在湘妃榻上,閉目假寐。臉隱在光線裡,半明半暗。
皇甫覺湊近了,鼻息拂到她的臉上。她皺了皺眉,拉過寬大的衣袖遮住了臉。
皇甫覺笑了,倚在她的榻前,拿了一本《松庵志趣》慢慢讀。
他的音色本就華麗,此刻刻意低沉,吐字極長,尾音微微上揚,便有了幾分撩人的旖旎。
“青苔留獸痕山花縛青藤稻田幾處青竹 ;白樓幾間閒住 ;枯葉層層堆青石 ;清風徐徐。。。。。。”
燕脂摔了衣袖,嗔目望著他。
皇甫覺放下書,笑得甚是無辜,“讀書讓人好睡。”
燕脂淡淡開口,“皇上,您有的是軍國大事,不應與一介婦人空耗時光。”
皇甫覺的鳳眼一徑笑得歡快,“燕脂,你若不想睡,我便陪你說說話。”握了她的手,有幾分遲疑,“。。。。。。你還記不記得梅尋幽?”
燕脂靜靜的看著他,眸色像初春的薄雪,冰冷孤傲,帶著厭倦寂寥,“記得又如何,不記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