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自過來,扶起溫如玉的胳膊,“起霧了,回屋吧。福總管回鄉了,現在宮裡亂得很,這幾天就不要出去了。”
溫如玉聞言一驚,猛地抬頭看她。賢妃笑的溫婉,眼裡卻有細碎的火花,灼灼逼人。
位高權重的福公公榮歸故里了,宮裡的各種猜疑很快就平息下來,繼任御前總管的是海桂,依舊對未央宮照顧有加,燕脂並未有任何疑慮。
燕脂這幾天很忙,裕王與燕晚照的婚期就定在本月初八,太后年紀大了,她每天都忙著跑延禧殿。
終於有一天得空,她看著玲瓏與移月挑揀東西,準備送賀禮。移月從紫檀龍鳳紋立櫃中捧出一個長方形的匣子,玲瓏還未來得及遞眼色,燕脂已將它接了過去。
依舊是硃紅色的琴身,依舊是斷了的五絃。手指從宮商調上輕輕劃過,琴音低徊。琴若有心,也應哭泣。
不世出的名琴,就這樣隱於人世。它本應該是最驕傲的男子用來求娶的聘禮,卻被哥哥找到,做了這場荒唐婚姻的見證。
她與他,果然有緣無份。
不敢再想,心底隱隱作痛,她慌亂的把它裝起,連同最隱晦的心事。
“溫榮華好長時間沒來了吧?”玲瓏恰好開口說道。
移月介面,“聽說翠玲瓏館溼氣重,對小孩子不好。賢妃已經帶著榮華到流雲浦待產了。”
燕脂一怔,眉心慢慢蹙起。
移月看在眼裡,中午卸妝的時候便對燕脂悄悄說,“主子,溫榮華的性情人物在宮中都是頂尖的,但她這個孩子卻生的未必如意。”
移月的手很巧,十指紛飛,簪子髮釵很快便被卸下,模模糊糊的銅鏡中,她神色自若,就像談論天氣一樣平靜。
對上鏡中她的眼睛,燕脂緩緩說道:“你知道什麼,便說吧。”
打散發髻,在身後鬆鬆挽起,半數的青絲傾瀉在月牙白罩衣之上。只是最簡單的衣著,穿在她身上也有出塵之意。即便天天相對,移月眼裡也有一抹驚豔。望著眼前如水的容顏,她輕輕說道:“娘娘,你跟這些後宮的女人不一樣,眼界高,心地寬,你不會知道她們為了爭寵能做出什麼。溫榮華的家族勢微,她卻偏偏懷了皇上第一個孩子,若是兒子,那便是皇長子。若沒有賢妃的維護,她斷不能安然活到現在。娘娘,你有沒有想過,良媛是沒有教養皇子的資格的。”
有什麼念頭在心中模模糊糊的閃過,馬上便被她扼止,她只是沉默著,靜若止水。
看出她眼裡明顯的拒絕,移月依舊慢慢開口,“娘娘,你若是,真不欲同皇上親近,那這個孩子,你應該收到膝下。”
燕脂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話,沉聲說道:“移月,我知道你為我好,但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她站起身來,眼裡有幾分寂寥,“我也一樣為人子女,深知孩子是孃親的心頭肉。搶了母親的孩子,那便是挖了她的心。”
移月默了一會兒,“即便不是您,也會是別人。”
燕脂的眼裡有堅決的光,緩緩道:“她既認識了我,我便為她爭一爭。若是不成,讓她抱著孩子來未央宮便是了。”
移月不再說話,眼神奇異,靜靜的望著她。
燕脂一愣,想了想,自嘲一笑。眼睛一閉,徑自歪向了柔軟的被褥。半晌,移月才聽到她淡淡說道:“浮生若夢,若總是這般算計,哪裡能真正快樂一日。我只要知道,她為我彈琴,解我寂寞,是我的朋友,這便夠了。”
移月聽了,靜靜一笑,撒下帳子,悄悄退去了。
隔天,燕脂便讓梨落往流雲浦送了點心水果若干,梨落回來後,說見到了溫榮華,精神尚好。並帶了話,說娘娘忙著大婚事宜,是以搬家沒有打擾,等都清靜下來,再來拜訪。燕脂這才安心。
很快便到了九月初八。燕脂身著金羅蹙鸞華服,頭上鳳冠明珠累累,並著皇甫覺一起到裕王府主婚。
很盛大的婚禮,延安侯府的送嫁隊伍一直綿延十里,至德道上挽紅掛彩,鑼鼓喧天。
禮部尚書親作司禮,高聲讚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燕脂看著俯身下跪的兩位新人,只覺他們像是在上演無聲的鬧劇,明明離得極近,卻像是隔了山隔了海,怎麼也融不進去。
到底意難平。
行禮一過,她便藉口整裝,退出了大廳。
當日來了許多女眷,裕王府裡專門闢出了供女眷休息換裝的靜室。燕脂呆的這一間,顯是精心準備過。一水的黃梨木傢俱,多寶格里只放了汝窯的青花瓷,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