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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該承受多大的苦痛才可以將那樣的身心摧殘瞞得滴水不漏?作為她的姐姐卻什麼都不知道,還滿以為自己很強大,可以給親愛的妹妹遮風避雨,可以給她愛,可以給她溫暖,事實上我做的那些比起芳菲為我的付出算得了什麼?!

我有什麼資格居高臨下地指責她墮落?

我哭,整日整日地哭,眼淚都快流於了。

晚上我又整夜地做噩夢,總是夢見芳菲赤著腳在黑暗的巷子裡狂奔,好像有什麼追著她趕一樣。她一邊跑一邊往後張望,披頭散髮,表情恐懼。有時候她突然回過頭,我會看到她滿臉是血,黑黝黝的大眼睛瞪著我,“姐姐,你不要我了。”

有時候我又夢見她縮在某個骯髒的角落裡,屋簷下滴滴答答的,似乎下著雨,而她渾身溼透,像只可憐的小貓小狗蜷縮成一團。她依然沒有穿鞋,腳上傷痕累累,她瑟瑟抖抖地喊我,“姐姐,我好冷。”

“姐姐,我看不見你,你在哪裡?”

“我好痛,姐姐。”

“我痛過了姐姐就不用痛了,是不是這樣?”

“可是我真的很痛,姐姐。”

“芳菲!……”我總是哭叫著從夢中驚醒,一個人坐在床上披頭散髮地號啕大哭,哭到後來我不知道因為什麼而哭了,三更半夜地胡亂打電話。姚文夕、李夢堯、王珊、費依婷,一個接一個地打過去,跟個神經病似的,胡言亂語,神神道道。我把我手機上存的號碼全都打了個遍,認識不認識的,不打到對方求饒不罷休。

只有一次,我打過去,對方一語不發,靜靜地聽我說,我就一直講一直講,講到後來睡著了,手機都沒有掛。半夜醒來我又接著講,我並不清楚電話那邊是誰,只感覺他在聽我說,因為我問他:“你睡了嗎?”他很清醒地回答:“我沒睡。”

我又問:“你為什麼不睡?”

“我在等你繼續說。”

“我說了很多嗎?你是不是聽煩了?可是我還有很多話要說。”這樣一句開頭,我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唉,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特別寂寞,這房子太大,我的丈夫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想住在墳墓裡一樣,分不清白天黑夜。我把所有的燈都開啟還是覺得很黑暗,因為我心底太苦痛,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苦痛,自己是這世上最最悽慘的人,可是我沒有想到還有人比我更悽慘,而這個人的悽慘遭遇都是因為我造成的,尤其是這個人還是我最親愛的妹妹的時候,我想死,我比任何時候都想死!我痛恨自己對這一切無能為力,我痛恨時光不能倒流,我痛恨我只顧著自己忽略了妹妹,我痛恨自己的愛不夠多,溫暖不了妹妹,也救不了妹妹,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深淵卻束手無策……”

“還有我喜歡的那個人,我們明明生活在一座城市裡一片天空下,我卻觸不到他,於是只能白天黑夜地想他,想得一顆心都碎了,可是他避著我像逼著瘟疫,有時候我真恨不得他死了,他死了倒好了,我就一頭撞死在他墓碑上,肝腦塗地血流如注,當我的鮮血跟埋他的泥土融為一體的時候,我想我們就該在一起了吧?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吧?想想在我活過的這短短的二十多年,我經歷了多少生離死別啊。夜深人靜的時候根本不敢入睡,一閉上眼睛就見到很多已經死去的人,我的媽媽,我的爸爸,我的伯伯,還有李老師,還有容,我見了他們就哭,比醒著時哭得還慘。可是我怎麼哭他們也活不過來了,我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愛,想要愛,很多很多的愛,一輩子也享用不盡,可是誰來給我這麼多愛…一”

我就是這樣講著講著就睡過去,醒來時也許是中午,也許是下午,我並不是很清楚。臥室裡仍然只有我一個人。

我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想看看幾點了,十二點半。又翻看通話記錄,不看則已,一看嚇得我從床上坐起,手機上顯示的最近的一次通話記錄長達三小時零八分,一直打到凌晨四點才結束。而接我電話的人顯示的是:莫雲澤。

我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頭疼欲裂,飢腸轆轆。我洗了個熱水澡,尋思著莫雲澤昨晚難道一直在接聽我的電話?他一定當我瘋了吧?我想我是瘋了,對著浴室的鏡子吹頭髮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鏡中的那個人是自己,瘦得顴骨都突出來了,眼窩深陷,嘴唇乾裂,就跟個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的女鬼一樣。

我穿好衣服下樓,剛好聽見保姆正在客廳打電話,似乎是打給費雨橋的,“是的,太太昨晚哭了一夜,最近老是哭,飯也不吃……嗯,是瘦了,瘦得都皮包骨頭了,走路都是輕飄飄的.可她老喜歡一個人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