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卻早覺心灰意懶,只是苦笑搖頭而已。
“南雁,”張浚眼見勸他不得,忽地伸掌在他肩頭重重一拍,大笑道:“你不是一直要學岳飛,矢志收復故土嗎?這可到了你報效國家的時候啦!”卓南雁奇道:“朝廷這麼快便改變主意,要北伐了?”張浚到:“萬歲自然無此雄心,但殿下登基之後,快則半年,遲則一年,自會出師北伐》”
“半年時光?”卓南雁卻搖了搖頭,嘆道,“太遲了。若是此時伐金,金國君臣不穩,士氣低落,或許還有勝算。但若過了半年,,給金國新君立足根基,那時換成我們勞師遠征,必難建功。”張浚怫然不悅,到:“小兄弟說的什麼話!當年岳飛北伐,大金尚有完顏宗弼等雄才悍將,決非君臣不穩,士氣低落之時,豈不照舊被岳飛長驅中原,殺得潰不成軍?”江南的抗金義士敬重岳飛,提題他來,都是恭恭敬敬地稱呼為“嶽少保”,只張浚卻因當年岳飛做過他的下屬,估而直呼其名。
卓南雁拱手道:“若是嶽少保在世,自然有望收復故土,但今日之朝廷,近視賴知非那等昏庸之輩,以眼下大宋之力去冒險遠征,決計難以如願,只會使士卒白白流血喪命、百姓多遭屠戮而已。”他做官的時日不久,卻已看透了大宋官員的昏聵,深知趙宋官場實如一潭汙水,雖有胡銓,虞允文,辛棄疾等一二卓絕之士,終究難挽頹勢。他自幼便有雄心,武功大成之後,更覺橫掃千軍不在話下,但直到親手殺死義弟,才驟然發覺兵戈之兇、征戰之苦,更因親見戰時百姓慘遭塗炭,反熄了滿腔廝殺立功的雄心。
“你怎知當世便沒有岳飛:”張浚手拈鬚髯,面色沉冷了起來,“嘿嘿,沒有勝算,便一輩子束手束腳了不成?流點血算什麼,自古建大功立大業者哪一個不是血流成河?”
“自古建大功立大業者,哪一個不是血流成河?”卓南雁只覺這句話萬分耳熟,忽然想起,完顏亮竟也說過類似言語,不由愕然呆愣。虞允文看他二人竟是針鋒相對,忙出言相勸,說道卓南雁必是酒後醉語,該當罰酒三杯。卓南雁也懶得再多言,呵呵一笑,舉杯連盡三觴。
張浚將得重用,正自躊躇滿志地籌謀大事,他深知卓南雁之能,本要延為己用,原以為自己一提抗金,卓南雁便會熱血沸騰地鼎力相助,哪知他卻說出這等話語,張浚頓覺無比掃興。“南燕,”他放下酒杯,冷冷笑道,“聽說今日的大金新君,完顏雍,當日流落江南,還曾跟你結義,做了你的義兄?”卓南雁只覺一股酒意直撞上來,挺身而起,亢聲道:“不錯,烏祿雖是我義兄,但他若敢侵宋,我卓南雁第一個去跟他拼命!”這一起身大吼,滿堂賓客盡皆愣住。張浚看他聲色俱厲,倒放了心,點頭笑道:“很好,這才是老夫心中獨一無二的卓狂生。南燕莫忘了自己平生之志,大丈夫並該忠心報國。”卓南雁道:“忠心報國決非輕銳好戰,望和國公深思之。”說完之後,拱手一楫,也不管滿屋人的驚愕之色,轉身大步而去。張浚雙眉連抖,目光厲如寒霜。辛棄疾忙到:“南雁今日必是醉了,我去勸勸他。”大步追出。
元宵節將臨,健康百姓都挑起了花燈。更因金兵潰退、民心大振之際,今年這花燈擺弄得猶見精巧,歌館酒樓店鋪富戶門前更架起了各色彩棚,將闌珊夜色點綴得七色斑斕。卓南雁跟辛棄疾並肩而行,嘆道:“我何嘗不想大宋一統天下?我與烏祿雖有兄弟之義,又豈能跟家國大義相較?嘿嘿,真到了我大宋國勢大振、兵強馬壯的那一天,我自會請纓,似嶽少保一般,率軍直驅中原,收復河山。”
“你臥底龍驤樓,力破龍蛇變,採石磯、瓜洲渡大戰更是奮不顧身,誠可謂為我大宋出死入生。”辛棄疾的目光透出一片至誠,道,“‘忠心報國’這四字,你若當不得,旁人更當不得了!我不是來勸你回心轉意的。”卓南雁正自困悶,忽聽得辛棄疾這一番慷慨言辭,頓覺一股熱氣湧上喉頭,低聲叫道:“辛大哥……”
“老弟的心意愚兄知道!”辛棄疾點點頭,“當年嶽少保便說過,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張浚偏要在我國弱民貧之際出師北伐,這不是收復失地,只會喪師辱國。”卓南雁心中更起知己之感,道:“正是!兄弟在鎮江做了幾日的小官,如同掉入混沌汙濁的糞坑,頭不出一絲氣來。”
辛棄疾語音蕭沉:“老弟還記得當日你去齊山赴林姑娘的登壇盛典,愚兄送行時曾對你說過這的話嗎?朝廷中有人名不副實!”卓南雁目光一閃,道:“是啊,小弟那時便奇怪,不知大哥說的是誰?”
辛棄疾嘆道:“我說的這熱……便是和國公!”卓南雁也是微覺震驚,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