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都是的,只是演到渾然忘我之境,宛若化身其中,則又不同,只是能達到如此境界的藝人,畢竟不多,是以求風雅,當在聲色之外,一經跳出世俗,漁樵耕讀則無所不雅了!”
小琉璃“哈哈”地笑了一聲,這才點點頭表示懂了。
君無忌頓了一頓,又接下去道:“這些自然付之萬物的雅,是天生而強求不出的。人既為自然界的一員,原是雅的,卻以名利羈心,整天在名利堆中打轉,日久天長,便自失去了上天所付與的自然,整日斤斤於名利,了無天機,只落得一身俗骨,滿身銅臭,哪裡還談得到一些雅境?真個是俗不可耐了。”
說到這裡一時頓住,嘆了口氣道:“可悲的是,儘管如此,我們卻仍然免不了要在這個俗世堆裡生存、打滾。我們終將分離,你也要回到涼州你的老家,今後我所希望你的便是無論在何種情況之下,都要不失真率,做一個天地間自然的人,這就夠了。”
小琉璃點點頭說:“我記住了。”想到有一天要和君無忌分手,獨自轉回涼州,小琉璃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一時眼睛都紅了。只是一言不發的低著頭在頭裡走。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紅葉莊”,其實不遠,不過是半個時辰,便自來到眼前。
登上樓,選了個臨窗的“雅座”。這座位一面陳有兩盆黃菊,一面是垂有細竹湘簾的大幅軒窗,倒也不俗。
為了酬謝小琉璃多日來的殷勤服侍,君無忌隨興而安,今日不再避食。當下各憑喜好,點了許多吃食。
小夥計送上了清茶兩杯,菜餚未上,一時倒也清閒。漸漸人聲嘈雜,客人已陸續上座。
整個飯店頓時顯現出一番熱絡情景。這時候,例當有一番餘興玩耍。一陣叫好鼓掌聲中,前此所見的“樂天老人”與他那個小孫女又自登場。
布幔拉開,空出了長桌一方。髮鬚斑白,長衣瀟灑的老人,玉立亭亭的姑娘,雙雙向著座客打了個長揖,隨即歸座坐好。
管事的茶房,把一張方才著筆、墨漬未乾的紅紙貼起,上面寫的是:
“特煩
樂天老師傅、翠玉姑娘雙合琴瑟”
剛一貼起,即博得四下裡爆雷般地叫起好來。
君無忌前聞老人的南方彈詞,甚合心意,此番前來,未始不與此有關。此刻見貼是雙合琴瑟,不禁大是喜悅,由不住贊起好來。
小琉璃愣道:“什麼是雙合琴瑟?”
君無忌一面把坐位移正,一面笑道:“你可聽過彈琴和瑟這一說麼?”
小琉璃又自搖了搖頭。
君無忌慨嘆一聲道:“我不聞此,已有許多年了,你先不要煩我,回頭再與你解說!”
說時,臺上的老人與姑娘,已自定好弦位。樂天老人一面將肥大的一雙袖管捲起,右手空挑七絃,作了個“仙”字,左手再按,右手隨即勾動,發脆響,應了個“翁”字。此一番,有名教,謂作“小間句”。
令夕來此食客,不乏老人知音,一時爆雷般喝起彩來。
君無忌深好此道,無異箇中高手,聆聽之下,大為激賞,不自禁地高聲讚了個“好”。
乃見那個“和瑟”的翠玉也不示弱,素手輕挑,左右相應,連作“仙”、“翁”,應了個“大間句”。一時又自博得了爆彩如雷。
叫好聲中,即見小夥計手託漆盤,滿盛佳餚而來。
小琉璃早已餓了,見狀忙自動手將桌上茶壺移開,卻見送食的夥計,看看已來到座前,竟是忽地轉向隔座去了。
隔座的客人置身畫屏,一時看他不見,“紅葉莊”並無單間的特設坐位,有之即似眼前這般的“屏格”,聽用於一般自視高超或不欲拋頭露面的官人女眷。
眼前“屏格”三面置屏,僅留正前方一面,向著當前書場,君無忌小琉璃雖是緊鄰而傍,咫尺天涯,卻是格於屏風之外。
眼看著一盤盤的豐盛佳餚,俱都端向屏風之內,各色菜式都由精緻的瓷器,加有同色的細瓷碗蓋盛著,顯得非比尋常。
小琉璃看著好奇,由不住轉過身來,就著屏風之間的縫隙,向著裡面看了一眼,卻被君無忌目光止住。
這一眼卻使他驚奇不置,跟著臉也紅了。他只當屏格之內,不定是些什麼官兒之類的人物,人數一定不會少了,哪裡知道里面座上卻僅僅只是一箇中年婦道人家。坐著的雖然只是一個人,卻有兩個站著的丫鬟,左右侍立身後,倒是排場不少。
一經發覺對方是三個女眷,就是君無忌不用眼光制止,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