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跟我熟的那個男孩,有一次他……”
她們要在這兒待上一整個週末,她母親說不知道該怎麼招待她們,因為她不認識和她們一般大的男孩子。聞言,那個孩子突然有了主意,叫道:“有騙子“騙子”(Cheat)即下文提到的“奇特姆先生(Mr�Cheatam)”。呢!讓騙子來!叫科比小姐讓騙子帶她們到處逛逛!”她差點被嘴裡的食物噎住了。她笑彎了腰,用拳頭去砸桌子,看著兩個不明所以的女孩,眼裡笑出了眼淚,從胖乎乎的腮幫上滾落下來,嘴裡的牙套像白鐵皮一樣閃閃發光。她以前從沒想到過這麼好玩的事情。
她母親謹慎地笑了笑,科比小姐臉紅了,她拘謹地把叉子上的一粒豌豆送進嘴裡。她長臉金髮,是個學校教師,寄宿在她們家,奇特姆先生是她的仰慕者。他是個有錢的老農,每個週六下午開著一輛已經開了十五年的淺藍色“龐蒂克”來到此處,車身上蒙著層紅土灰,裡面坐著黑人。每個週六下午,他以每人十美分的車錢帶他們進城,待卸下他們之後,就會來看科比小姐,每次帶一份小禮物——一袋煮花生、一個西瓜或是一根甘蔗,還有一次帶了一盒批發來的貝蒂魯斯牌條形糖。他只有一小撮鐵鏽色的頭髮,其他地方全禿了,面孔和土路差不多一個顏色,也像土路一樣被沖刷出了溝溝坎坎。他穿著件淡藍色襯衫,襯衫上一條窄窄的黑色條紋,繫著兩條藍色揹帶,褲子從突出的大肚皮上切過。他不時扣起大大的拇指輕輕摁一摁肚子。他所有的牙齒都用鑲金襯裡。他會頑皮地衝科比小姐轉轉眼珠,嘴裡“嗬嗬”出聲,坐在她們門廊的鞦韆上,兩條腿叉開得大大的,一雙高幫靴子在地板上各自指向相反的方向。
“我覺得這個週末騙子未必會進城,”科比小姐說,壓根兒就沒意識到這不過是個玩笑。孩子又笑得渾身打顫,身子重重向椅背靠去,一不留神從椅子上跌下來,在地上打滾,然後躺著直喘氣。她母親告訴她,要是她再胡鬧的話,就得離開桌子。 。。
聖靈所宿之處(2)
昨天她母親跟阿倫佐?梅厄斯講好要驅車四十五英里去梅韋爾的女修道院接女孩們來過週末,星期天下午他受僱要再把她們送回去。他是個十八歲的男孩,有兩百五十磅重,在計程車公司工作。他是你能找到的唯一一個能把你送到任何地方去的人。他抽菸,或者說他嚼短短的黑雪茄。他胸部圓滾滾、汗涔涔的,透過身上穿的黃色尼龍襯衫隱約可見。他開車的時候,所有的車窗都得開啟。
“喂,還有阿倫佐呢!”孩子在地上大聲嚷嚷,“讓阿倫佐領她們逛逛!讓阿倫佐去!”
兩個女孩見過阿倫佐,忿忿然尖聲表示抗議。
她母親也覺得這個提議很好笑,但她還是說“夠了,你閉嘴吧”,然後另起了個話頭。她問他們為什麼要互稱“宿所一”和“宿所二”,她們聞言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終於她們強忍住笑解釋說,梅韋爾慈善修女會最年長的修女培佩圖爾曾經教訓過她們,要是一個年輕男子——說到這裡她們笑得前仰後合,得重複一下開頭才能接著往下說——要是一個年輕男子——她們把腦袋埋進了大腿——要是一個——她們終於強忍住笑大聲嚷嚷了出來——要是他“和她們同在汽車後座上,他的行為不那麼紳士的話”,培佩圖爾修女說,她們應該說:“停下,先生!我是聖靈所宿之處!”然後他就會規矩了。孩子茫然地從地板上坐了起來。她沒看出這其中有什麼好笑的。真正好笑的是奇特姆先生或阿倫佐?梅厄斯伴著她們到處去逛逛。想到這裡,她都要笑瘋了。
不管她們剛剛說了什麼,她母親都沒有笑。“我瞧你們這些女孩子都很傻氣,”她說,“你們的的確確全都是——聖靈所宿之處。”
兩個女孩抬頭向她看去,禮貌地壓下笑聲,但滿臉驚訝,彷彿才開始意識到她和培佩圖爾修女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科比小姐的表情一如往常。孩子想,她一定滿腦子在想著呢。我是聖靈所宿之處,孩子對自己說,對這個說法感到很滿意。這讓她覺得好像有人給她送了份禮物。
吃完午飯,她母親一下子倒在床上說:“要是我不給這兩個女孩找點樂子,她們會把我逼瘋的。她們真是可怕。”
“我打賭我知道你能找到誰,”孩子冒出了一句。
“聽著。不許再在我面前提奇特姆先生了,”她母親說,“你讓科比小姐難為情了。他是她唯一的朋友。哦,我的主啊!”她坐起來悲哀地向窗外望去,“那個可憐人太孤單了,她甚至得坐在那輛聞起來好像地獄最後一層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