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雪山變成了金山,西邊的雪山就顯得更加白亮。草原也是一半金草一半銀草,金草和銀草比賽著起伏,就像風中的絲綢,在無盡地飄蕩。
父親騎在一匹大灰馬上,後面跟著兩個軍人,軍人騎的都是棗紅馬。棗紅馬是軍馬,是工作委員會進駐西結古草原時帶來的。大灰馬是草原馬,是為了送走父親從部落裡借來的。野驢河部落的頭人索朗旺堆一聽說是父親也就是漢扎西漢菩薩要騎馬,就在自己的坐騎中挑了一匹老實一點的牽給了來借馬的李尼瑪,一再地說:“什麼借不借的,漢扎西的馬被西結古的領地狗大黑獒那日咬死了,理應由西結古草原賠償,這匹馬就讓他留著吧,不要還了,千萬不要還了。”李尼瑪沒有告訴父親這些,所以父親並不知道他騎的是一匹索朗旺堆頭人騎過的好馬。他只是有點奇怪:沿途遇到的所有領地狗怎麼都對大灰馬保持了足夠的敬意?遠遠看見了就會飛奔而來,站在十步遠的地方恭敬地搖著尾巴。看著大灰馬走遠了,一大群領地狗中便分出了七八隻,在一隻虎頭雪獒的帶領下保鏢似的跟了過來。不錯,它們就是保鏢,它們在護送他們。它們比人和馬更清楚,寂寥的草原上,不定哪個草壩後面,就埋伏著一隻襲擊人的猛獸,狼,或者熊,或者豹。
父親當時並不知道,護送他們的那隻領頭的虎頭雪獒就是西結古草原的獒王,更不知道獒王之所以要親自護送他們而不是讓別的領地狗例行公事,除了像敬重頭人那樣敬重著頭人的坐騎大灰馬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它想知道岡日森格的下落。昨天夜裡它帶著灰色老公獒和大黑獒果日去了西結古寺,出乎意料的是它們在寺院的任何地方都沒有聞到岡日森格的味道。它們擴大了尋找的範圍,結果發現在整個碉房山都沒有岡日森格的蹤跡。獒王虎頭雪獒有點奇怪,更奇怪今天早晨看到父親時,父親居然騎上了索朗旺堆頭人的大灰馬。他騎著索朗旺堆頭人的大灰馬要去幹什麼?他差不多就是岡日森格的主人,他是不是已經丟失了它,是不是也要去尋找它?獒王虎頭雪獒本能地覺得跟著父親或許就能找到岡日森格。它用堅定的步伐告訴同伴:這個人要保護好,這個人是我們找到岡日森格的唯一線索。而在父親看來,藏獒們敬重大灰馬自然也要敬重騎在馬上的人,它們對他的殷勤保護是領地狗的職分。
他們一直沿著野驢河往前走。大灰馬不停地趟進水中,讓走熱的蹄子在冰涼的水中感受舒服。走著走著,獒王虎頭雪獒突然猛吼了一聲,告訴大灰馬趕緊上岸,它聞到了水裡的陰謀。驕傲的大灰馬不聽它的,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就一蹄子踏進了水獺洞。它頓時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把父親掀進了河裡。獒王虎頭雪獒驚叫一聲,第一個撲了過去。接著別的藏獒也紛紛撲向河水,撕住了父親的衣服。水獺的洞穴本來應該在岸上,夏天水漲了,就把洞穴淹到河裡去了。對草原上的馬來說,這是最最可惡的陷阱。好在洞不深,沒有別斷馬腿。大灰馬拔出腿,站直了身子,也和藏獒們一起,用牙撕著父親的衣服,把他拖向了對岸。父親很感動,雖然河水並不深,再加上他是會水的,淹不死他,但他仍然覺得這是救了他的命。而狗和馬似乎也這樣認為,水雖然不深卻很急,人一倒在水裡就是石頭掉進了水裡,只有沉底的份,因為它們在草原上從來沒見過會鳧水的人。七八隻藏獒和一匹馬慶幸地喘著氣,笑望著父親祝賀他揀回了一條命。
跟在父親後面渡河的兩個軍人奇怪了,一個問道:“你認識這些狗?”父親說:“不認識。”另一個問道:“那麼馬呢?你騎過這匹馬?”父親說:“這是你們的馬,我哪裡騎過它。”軍人說:“這不是我們的馬,我們的馬是軍馬,軍馬都是棗紅馬,這是從部落頭人那裡借來的。”父親明白了:大灰馬是一匹有靈性、耐力好、速度快的馬,一旦跑起來,外來的軍馬絕對不是它的對手。一個念頭隨著大灰馬的一聲長嘶進入了父親的腦海:我是不是可以騎著快馬逃跑呢?跑回西結古寺怎麼樣?我總得知道七個上阿媽的孩子、岡日森格和大黑獒那日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吧?
父親的大膽想法又來了,並且再次延續了他那一有想法就行動的習慣。正如他自己所認為的,他就是一隻藏獒,瞻前顧後不是他的本能,他總是一往無前的,就像那時候的流行歌曲所唱的:“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父親正是向著太陽奔跑而去的,跑了大約一刻鐘就把兩個軍人和作為保鏢的七八隻藏獒甩在了身後看不見的地方。然後他拐了彎,緊貼著一座草梁的坡腳朝回疾馳,很快到達了自己剛才掉進河水的那個地方。
父親驚奇地看到,獒王虎頭雪獒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