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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人步入攬月樓大堂,在一樓靠西的桌前坐定,自有夥計奉上香茗點心。燕霜喬細看臺上佈景,想起含恨而逝的母親,心中悽然。江慈卻是一心想著如何溜去與素煙見上一面,可知這大堂內必有大閘蟹的人,素煙又忙著準備上臺,便按定心思,飲茶吃點心,坐等好戲上演。

戌時三刻,琴音忽起,錚錚數聲,攬月樓內人聲頓歇,人人屏神斂氣,望向大堂正北面的戲臺。

“華月初上,燈光如流,簪花畫眉下西樓,擺卻小妹手,去往鬧市遊―――”鑼點輕敲,琴聲歡悅,素煙花旦裝扮,鳳眼流波,嬌羞婉轉,由臺後碎步而出,將一約十歲幼女的手輕輕拂開,在一丫鬟的攙扶下,面帶歡笑,邁出府門。

她蓮步踏出府門,似是看到街上盛況,滿面憧憬嚮往之色,蘭花指掠過鬢邊,向臺下飛一個眼波,將一閨閣小姐上街遊玩時的興奮之情展露無遺,引起臺下一片叫好之聲。

江慈也隨眾人鼓掌,讚道:“師姐你看,我沒說錯吧,素煙的戲,唱得著實不錯。”

等了片刻,不見師姐答話,江慈側頭望去,只見燕霜喬神情不安,緊盯著臺上的素煙。

江慈心中驚訝,伸出手來搖了搖燕霜喬的右臂:“師姐,你怎麼了?”

燕霜喬只是呆呆地望著臺上素煙,喃喃道:“真象,實在是太象了!”

“象什麼啊?”

燕霜喬猛地轉過頭,望著江慈道:“小慈,你還記不記得我母親的相貌?”

江慈想了想,搖了搖頭:“柔姨去世的時候,我還小,真是記不太清她的模樣了。”

燕霜喬轉回頭看著素煙,輕聲道:“也是,那時你還小,記不清了。可我,這些年,夢裡面想著的都是母親,這個素煙,與母親長得太象了。”

鑼音漸低,月琴音高,素煙提起裙裾歡快地步上一小橋,似是專心看著橋旁風光,一陣風吹來,將她手中絲帕高高吹起,向橋下掉落。

鑼音忽烈,一武生翻騰而出,瀟然亮相,於橋下拾起那方絲帕,又躍於素煙面前,低腰作揖,將絲帕奉至素煙面前。

素煙嬌羞低頭,取回絲帕,婉轉唱道:“看他眉目朗朗,看他英姿飛揚。因風相逢,因帕結緣,這心兒亂撞,可是前世姻緣,可是命中驕郎?”

那武生身形挺俊,嗓音清亮:“看她柔媚堪憐,看她橫波盈盈。燈下相識,月下結因,這心兒跳動,可能蝶兒成雙,可否心願得償?”

這一段唱罷,眾人彷彿見到雙水橋頭,千盞燈火,翩翩兒郎,嬌柔女子,因帕結緣,兩情相許,暗訂終生。

江慈看得高興,忍不住又拍了拍燕霜喬的手:“師姐,她唱得真好。不過若是你來唱,也定是很好的。”

她的手拍在燕霜喬的手上,只覺觸手冰涼,側頭一看,燕霜喬面色蒼白,緊咬下唇,滿面悽哀惶然之色。

江慈正待說話,燕霜喬已望向另一側的邵繼宗,顫聲問道:“邵公子,這位素煙,多大年紀?”

邵繼宗想了一下,道:“素大姐好象有三十三四歲了吧,具體是乙丑年還是丙寅年的,我就記不太清了。”

燕霜喬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定心神,又問道:“她的來歷,邵公子可曾知曉?”

“不是很清楚,聽說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只因家遭變故,入了教籍,充了官妓,後來遇到大赦,被葉樓主看中,收到這攬月樓―――”邵繼宗還待再說,見燕霜喬面色不對勁,遂停住了話語。

此時戲臺之上,風雲突變,邊塞傳急,小姐的父親乃邊關大將,武生欲出人頭地,投到未來岳父的帳下。

這邊廂,小姐情思思,意切切,花前月下,思念慈父與情郎,卻發現已是珠胎暗結;那邊廂,邊關烽火漸熾,金戈鐵馬,殺聲震天。

卻不料,那情郎,臨陣叛變,將重要軍情洩露給敵方,小姐之父慘敗,退兵數百里,雖僥倖活命,卻被朝廷問罪,一紙詔書,鎖拿進京。

龍顏震怒,小姐之父終被刺配千里,多年忠臣良將,不堪此恥,撞死在刑部大牢,小姐之母,聞夫自盡,一根白綢,高懸橫樑,隨夫而去。

悽悽然琴聲哀絕,昔日的官家小姐,剛牽著幼妹的手,將父母下土安葬,又在如狼似虎的官兵的環伺下,收入教坊,充為官妓。

琴音如裂帛,笙音如哀鳴,鼓點低如嗚咽,琵琶漸轉悲憤,小姐在教坊畫舫中痛苦輾轉,生下腹中胎兒,幼妹守於一側,抱起初生女嬰,姐妹倆失聲痛哭。攬月樓大堂內一片唏噓之聲,有人忍不住痛罵那負心郎,忘情負義,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