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流波式的髮髻,大方樸素的對襟式外衫,暗紅榴裙莊重而又輕盈,她始終微笑地注視著人們。不過,從她額頭細密的汗珠可以窺得那樣的著裝很是辛苦。男夥計都可以袒胳膊露腿,就她必須得包得嚴實。
人群再次湧動起來,喧囂聲中摻雜著歡呼雀躍聲。那些中彩者有的被引入客棧好酒好菜伺候,有些則從掌櫃那領了彩金歡喜地回家去了,有些則是美好的祝福,文人們領得疏老闆的筆墨甚是歡喜,那些不懂得舞文弄墨的莊稼人則是乾脆將紅包丟到地上。
不過,每每有這樣的人出現,總有一個人默默將紅包買下,故此番上千個紅包中除了疏老闆定的千之一的中彩率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成了百分百的中彩率。這個人疏桐未曾見過,身材不高,一身粗布陋衣,腿似乎有些瘸,栗色的斗笠將他大半個臉遮了去。
此人很快被人群淹沒,顧清輕推了下走神的疏桐道:“慕容嬤嬤來了!”
疏桐笑臉相迎,來者皆是客。那些精壯的男子立在一邊,擺開陣勢。
慕容嬤嬤春風滿面地迎了上來,未料她口中稱的是:“顧大掌櫃的,辛苦你了!”
全然不將疏桐擺在眼裡。
慕容嬤嬤扭著發福的腰肢,走到了疏桐的身邊,猛地撞了清減的疏桐一下,下面是數二十級的臺階,意外的是疏桐紋絲不動,慕容嬤嬤倒是腳下打滑一個趔趄,差點在眾目睽睽之下滾下臺階。
疏桐趁機一把抓住了嬤嬤的胳膊飛速滑到了手腕上,做寒暄握手狀,不著痕跡地掩蓋了嬤嬤的出醜,她不動聲色地道:“慕容嬤嬤辛苦了,一大早趕來捧場,疏桐受寵若驚,快快裡頭就坐!阿旺,清理臺階,莫讓客人們閃了腳!”
疏桐微微抬起頭,方見對面茶樓上一個姿容秀麗的男子在吃棗,他的面前放著一把琴。她皺了皺眉,這個風流儒雅、弱不驚風的公子吃起棗子來倒是痛快,他是將棗子“丟”進嘴裡。
那人也似乎察覺到了有人正打量著他,放眼恰好與疏桐“仰望”的眼神相撞,他微微一怔,扯了個頑皮的笑容。
疏桐打量了鋪地的秘色防滑紅石,果然,在一角發現了一個溼潤潤的棗核!
慕容嬤嬤心有餘悸,她重重地捏了捏疏桐的手,笑顏如花,“哪裡哪裡,疏老闆言重了!”她仔細端詳著疏桐,悄悄道,“真是可惜了啊,若是嬤嬤能搶先一步將你請到北里來,嬤嬤保你能夠在短短几日內坐上花魁的寶座,也犯不著在這裡‘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告訴你吧,這京華樓裡可死過不少人呢!這桌子、椅子、杯子、碟子、青絲帳幔、甚至是火紅的柱子,‘都會咬人’!”慕容嬤嬤眯著雙眼重重說了後面幾字,“而且是咬死人。”
第二章 歷經萬難,開張喜(4)
疏桐笑著回道:“多謝嬤嬤提點,請!”
慕容嬤嬤憤憤地坐下,在疏桐處討不到便宜,便只好拿屁股往椅子上撒氣。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賓客席已經坐滿了人,豪客席也落座得差不多了,嬤嬤也頂多坐了個銀漆雕龍檀木圓桌,剩下的黑色玄木麒麟獸闊席空空如也,正主兒居然一個也沒出現。疏桐倒是希望他們都別來,免得生什麼事。
然而,他們終究還是準時來了,身形頎長的鳴默默移步至麒麟闊席,靜靜坐下,臉上的銀色面罩熠熠生輝。
靜公子也在他對面坐下。
鳴隨意翻下桌上的兩個琉璃杯。
夥計寂四及時遞上了酒。
鳴略顯驚訝,“新豐陵蘭?小二好利索的動作!”
寂四彬彬有禮回道:“鳴爺謬讚,疏老闆的吩咐,小的不敢怠慢!”
鳴爺抬頭朝疏桐望了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隨後舉杯向靜敬酒,道:“真是巧得很!我們同時趕到,同時坐下,同時喝一種酒!”
靜道:“可不是?!”他聲音淡然,舉杯幹了酒,又朝疏桐頷首示意。
茶樓的男子見他二人坐定之後,一個隔樓翻月,踏席而來,旋身坐在了貴賓席前的月臺上,姿態從容。他對著疏桐眨了個眼道:“疏老闆,星宿不請自來,來你處討個差事做做!”
頓時,掌聲如雷鳴般響了起來,疏桐這回可以瞧得很清楚,這位星宿公子打扮滿是書卷氣,氣質渾然天成,坐在那裡猶如一尊神像。可惜了額頭的傷痕,瞧著有些礙眼。也不知他是什麼來頭,如此受歡迎! 顧清的眉頭糾結得厲害,他壓住怒氣在疏桐耳邊解釋道:“此人善琴,名震燕京,有琴聖之號,他的琴非普通人不能聽得!此機難得,速速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