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上心,偶爾碰到罕見的絕色也不過是單純地欣賞,以為終己一生,都不會動情。但自從見到了那如妖似仙的絕代佳人,卻是一直有所思,今日再一見,方知名花有主,不知為何便難受起來。他知道這石畫傳說中是仙人留下的,內中大有玄妙,自己也去看過多次,卻委實悟不出什麼東西。那少女身上實在沒有一絲一毫不是完美,面板上連毛孔都沒有,頭髮仔細看去是極深的黛綠色,完全不似凡人之美,她看了那石畫顯得極痛苦,想來定是明白了什麼,摘星樓樓主韓遙又那般惶恐掩飾,不讓她再看下去,其中一定隱藏著驚人的秘密 。
懷楚璇才一回神仙居就發起病來,上吐下洩又是頭疼又是心痛,整個折騰得樓中上下沒一個人安得了身。他病中心情最是不好,比從前更挑剔了十二分,稍有不如意便會大發脾氣,韓遙是由得他去,只盼他早日好起來,卻免不了有那一幫人恨在心,對他生出無數罅隙來。
楚璇這病來得奇怪,所幸去得也快,不過三四日卻好了起來。
何闐這日又來拜訪,楚璇正坐在床上,韓遙親自端了銀耳雪蓮粥來一點點地喂他,他看著窗外的桃林,道:“這花怎麼還不開,莫非要到我死了才開麼。”
韓遙知他病中心情惡劣,出言沒有一點忌憚,親著他眉心道:“你怎麼會死呢 ,盡說些傻話。桃花不過一兩天便開了,你急什麼急呢?”
楚璇惱怒道:“我偏要它現在便開!”
何闐笑道:“這又是孩子氣的話了,花開花落都是有時候的,由春神管著,怎麼可能因你一個人而改變?”
楚璇冷笑道:“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麼?哼哼哼,春神又算什麼,他再不讓花開以後也不要混下去了。”
何闐聞言皺了皺眉,心想此人出言也未免太狂妄了些,他想著想著往窗外望了一眼,卻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剎那之間,枝頭桃花已經開遍,一派嫣紅淺粉,爛漫無限!
這百里桃花,竟只為了他一句話,頃刻盡數盛放!
韓遙雖然驚詫,卻已見過他的神妙,與皇家鐵血衛交戰之時摘星樓上下被困火中,幾乎喪命,楚璇一哭,便有冰雹降下,熄了傳說中不滅的魔火。剎那花開與凡人來說是不可思議,想來他是神仙降世,諸多異昭也不足為奇,因此也並不特別好奇。
何闐一驚卻非同小可,想起楚璇剛剛說過的話,言下甚有把東君也不放在眼裡之意,而他才說完話花就開了,絕非巧合,難道冥冥之中,真有鬼神之事?
那既是如此,一言能令東君奉命催花之人,又將是何等身份?
什麼人,能命令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神仙擅改自然,違悖天意?
他素性清高,從不近女色,一是眼界委實太高,二也是存了長生修道之念,此時見了這等景象,心中如何能不計較!
楚璇抿嘴一笑,那笑容裡猶似帶了幾分嘲諷和輕蔑,又像是悲憐和嘆惋,有著三分邪氣,四分風流,剩下的卻全是茫然與無奈。
“花都開了,咱們還悶在屋子裡幹嗎?”他淡淡地道,赤著腳跳到地上 ,一雙毫無瑕疵的玲瓏玉足踏在猩紅的地毯上,一步一步,恍如踩在雲朵上,竟是勾去了兩位閱盡天下絕色的大人物的魂兒。
楚璇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悠悠吟道:“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九州。 ”
只是他心裡,卻還有話沒說出來。
也不能說出來。
因為花會已經開始了,還有背後的陰謀詭計和暗湧激流。
其實輸與贏,成與敗,又有什麼,只是許多人永遠不能明白。
凡人總喜歡妄圖揣測天機,從中取巧,江惜聖如此,何闐也是如此,韓遙都不能免俗,卻不知變的這一時,總要你用那一時甚至一世來償還。
何苦何苦!
汝之一世,與我不過彈指剎那,一回眸,一切便已灰飛煙滅,千千萬萬年無聲逝去。
便是千百世的情緣,在無邊無際的時光溯流裡,又是何等渺小微弱!
你又為何不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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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試論傾城與傾國 (一)
“憶往昔,趙妃臨鸞,新妝才飾,豔絕人間金鈿。東君資訊,造化工夫,卻笑眾葩開晚。若是芳菲迅速,擬將胭脂,輕染嬌顏……”
“……芍藥鬥新妝,桃花競嬋娟。著意留連不放春,已向東皇說。況是謫仙家,自有長生訣。”
歌女們美妙的歌聲從處處高樓上傳來,隱約可見紅衫翠袖婆娑起舞,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