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的女學生。
難道這就是父親夢想參與的政治?實在是太可怕了。在她的想像中,政治應該是和鮮花、掌聲、列隊歡迎的鑼鼓聯在一起的。而她目睹的這一切,包括父親的被抓,實在是太醜陋,太卑鄙、太黑暗、太險惡了。
幾乎同時,作家郁達夫接受省立安徽大學邀請,擔任文學院中國文學系教授。9月29日中午,郁達夫從上海乘船抵達安慶。10月1日,郁達夫專門轉到大南門內正街,在當年曾經來過的一家清真餐館吃了午飯,後來又到東門的城頭上轉了一圈。10月6日,安徽教育廳長程天放攻擊他為赤化分子,並列上政府重點清查的黑名單。聞此訊息,郁達夫嚇得半死,立刻趕到了招商局碼頭。“從安慶坐下水船赴滬,行李衣箱皆不帶,真是一次倉皇的出走。”後來他在日記裡說。
10月8日,郁達夫從安慶回到上海,夫人王映霞見怪不怪。去安慶之前,她就擔心他的工作會有變故,所以買的是來回票。不過讓她惱火的是,也不至於走得匆匆,連行李物件都丟在安慶。不得已,王映霞只好自己去了一趟安慶,不僅代郁達夫向學校要到了一學期的薪金,而且也把他的行李給取了回來。
雖然只去過安慶一次,王映霞卻深深記住了這座江北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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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旁聽國立中央大學(1)
四、 旁聽國立中央大學
1930年的新年,在孫多慈的印象中,不明不暗,不陰不陽,不冷不熱,帶著一種灰調子,說來就來了。元旦當天,她拉著弟弟孫多括外出散心思,在城西,在大觀亭之上,面對滔滔長江,看見長江南岸那遠遠一抹青灰之色,猛然想起,自己已經滿十八週歲了。“倚檻蒼茫千古事;過江多少六朝山。”面對大觀亭門柱上這副對聯,她停步良久,心中也生出許多蒼涼的感慨來。
幾天後,父親朋友從南京帶來口信,說他們將方方面面關係疏通好了,孫多慈他們一家,可以到老虎橋監獄,探望分開三個月之久的父親。
母親孫湯氏帶著他們三兄妹,連夜坐船到了南京。從下關大輪碼頭下船,踏上南京城的街道,孫多慈突然有一種親切之感,她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未來命運如何,但她感覺,這座城市,與她,與他們一家,肯定有許多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
原以為父親肯定是一副萎縮潦倒之象,甚至想像他完全變了個人:兩頰瘦了下去,眼睛也凹得多深。在家裡基本看不到的鬍鬚,又深又長,掛滿兩腮。關鍵是他眼中充滿激情的銳氣消失了,替代的,是一種無可奈何甚至是絕望的惆悵。但讓孫多慈沒有料到的是,三個月的牢獄生活,不僅沒有打垮父親,反而在他身上,生出一種以前所沒有的威武不屈之氣。
順著長長走廊走過去時,父親正在斗大監室之中,消消停停地與監友下棋,看他神態怡然自得,根本沒有把自己當作是階下之囚。明明知道夫人帶著三個孩子來看他,也不回頭,倒是他的監友一再提醒,並且把棋盤推了,這才逼他迴轉身來。
看見父親,孫多慈鼻子一酸,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你這傻孩子,哭什麼。”孫傳瑗笑著將她拉過來,“來,介紹你認識蔣叔叔。蔣叔叔蔣方震,字百里,地地道道的民國奇人。你讀過的《浙江潮》、《改造》,中國一流大刊物,都是他主編的!爸爸此次能與他同監,是三生有幸!”
蔣百里的名字,孫多慈有所耳聞。報刊介紹他是軍界奇人,有“中國兵學泰斗”之譽。這位光緒秀才,青年時曾留學日本士官學校步兵科。畢業後回國,任瀋陽督練公所參議。後又赴德國學軍事。辛亥革命時,任浙江都督府總參議。1912年任保定軍官學校校長。1917年在北京任總統府顧問。1920年考察歐洲,後回國從事新文化運動,其主編的《改造》雜誌,在國內的影響,僅次於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1923年,與胡適等組建新月社。1925年任吳佩孚軍總參謀長。傾注他大量心血的“共學社叢書”,共十六套八十六種,是民國規模最大的學術文化叢書之一。瞿秋白、耿濟之、鄭振鐸等翻譯的俄羅斯文學名著,都是在共學社出版的。1929年末,因參與唐生智聯手石友三的反蔣活動,也被蔣介石秘密關押進南京老虎橋監獄。
孫傳瑗對蔣方震說,“我這個女兒孫多慈,是我的最愛,常和你說‘平生愛女勝愛男’,指的就是這個丫頭。”
孫多慈禮貌地與蔣百里打招呼,但她的眼睛裡,淚水依然無法止住。
孫傳瑗不高興了,把臉一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