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不舒服,實在是去不了啊。”
“你還是來一下吧,我同你還有要事相商。已經派安豐艦接你去了……就這樣,見面再說吧。”不容方振武回話,他把電話掛了。
方振武轉到孫傳瑗辦公室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不去還是不行啊!”
此間,也有風傳說孫傳瑗是孫傳芳同宗親信,近期又成方振武左右膀,蔣介石很不高興,準備對他施以顏色。孫傳瑗害怕,就想出去躲一躲。方振武不以為然,“你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對他能構成什麼威脅?放心,有什麼事,也牽涉不到你身上來。”
三、 家有變故(6)
26日,方振武帶著衛隊乘安豐艦離開安慶。幾乎在同一時刻,蔣介石在南京接連下達兩道手令:
命令方策率陸軍第六師速達安慶接防;方鼎英率陸軍第十師速達合肥接防。
命方策速將方植之、蘇宗轍、孫傳瑗逮捕,押送南京。
方振武乘坐的安豐艦,恐怕還沒有駛出安徽的江面呢,孫傳瑗就在家中被押走了。
安慶五大城門之一的盛唐門,民間俗稱小南門。現不存。
1929年的第一場秋雨,在這個夜晚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秋雨夾著秋意,帶有一種無言的蒼涼。恰恰又逢上停電,燭火在風中搖曳著,忽兒明,忽兒暗。沒有父親身影的客廳,更顯得空空蕩蕩。
孫多慈坐在母親身旁,輕輕為母親拭著眼淚。
“你爸爸被帶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讓你無論如何不要放棄學業。”
“我知道。”
“你爸爸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可別讓他失望啊!”
孫多慈沒有回答。但那一刻,十七歲的她,知道自己長大了。
相比之下,這年秋天的安慶之亂,遠比孫多慈家庭之亂來得狂野。方策率陸軍第六師應蔣介石之令接防安慶時,本已率軍南下繼任安徽省主席的石友三,突然被改派赴兩廣與李宗仁、陳濟棠部作戰。石友三強烈不滿,於是10月在江蘇浦口發動兵變,重兵圍攻了南京城。這之前的9月28日,已駐防安慶的石友三部秦建斌師,因怨恨方策陸軍第六師對他們的牽制,也在安慶城發生了騷亂。不過安慶這場騷亂的性質,更接近於一場兵災。
孫多慈目睹兵災的全過程。
那天下午放學,孫多慈繞道到劉松林筆店去挑一支水筆。已經往家裡走了,在四牌樓胡玉美醬坊門口,就聽見身後一片騷動,馬上就有人一臉惶恐奔過來,“不得了啦,士兵在店鋪裡搶東西啦!”
一街人都把脖子伸長往後看,“哪家?哪家?”
“還在海華鞋店呢,一街的店子都被搶空了,櫃檯也被掀翻了!”
還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就見一群身著黃軍裝的持槍士兵,大搖大擺由國貨街轉過彎來。軍裝之“黃”,黃得蠻橫,黃得無理,剎那間,窄窄的四牌樓被這“黃”給濃濃罩住了,成為災難之地。
商家的老闆、夥計也顧不得許多了,“闢哩啪啦”紛紛搶上門板。而沒來得及關門的商家,那些急紅了眼,已經撕開臉皮計程車兵,槍一橫,就直接衝了進去。老闆態度好一些,他們還慢條斯理從貨架上拿。稍有反抗的,抬起槍柄就朝櫃檯上砸。沿街的華利鞋店、三捷鞋店、久大恆綢布店、永聚恆百貨店,不管需要還是不需要的東西,只要是能看到的,統統都攬到自己懷裡來。亨得利鐘錶眼鏡店裡的那些鐘錶眼鏡,更被洗劫一空。寶成銀樓、正泰昌銀樓和寶慶銀樓雖是士兵眼熱的物件,但三家門戶堅固,早早地就關起來了,士兵們用盡方法,也無法將它們砸開。
面對這一切,孫多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就呆呆地立在那兒。還是一位過路的長者暗暗推了推她,“這是個是非之地,你一個女學生,還不快跑啊!”這才醒悟過來,氣喘吁吁跑回汪家塘。
晚上就有各種訊息傳過來,說西門外也有軍隊起事了,他們衝進河街上的厘金局,想撬開裡面的保險櫃,結果沒有得逞。厘金局的局長張嘯岑,當時不在現場,後來聽到訊息,當場就嚇得小便失禁。又說有另一批士兵在北正街省立第一中等職業學校,強行帶走了十多位女學生。出城後,有一位女生拼死拼活不願意,結果被一槍打死了。陸軍第六師師長方策,也在這場兵災中被擄走,後被挑斷腳筋,成了個廢人。
那一夜,整個安慶城人心惶惶。
半夜裡,孫多慈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在夢中,她老是覺得自己就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