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可汗定罪處決前,她不能離開。
現在烏蘇固人開始用另一種眼光打量楊昊了,誰都知道他是無辜的,他手腳有傷,怎能進入契丹火者戒備森嚴的寢帳呢?為了自保,汙衊別人做了兇手,現在別人主動站出來承擔罪責,為自己免除劫難,人若還有絲毫良心在,誰不感動?誰不自責?
在楊昊被帶走的那一刻,烏蘇固人都默然無聲地低下了頭。這裡的人不興屈膝跪拜,也只向自己敬服的人低頭。
第9章 舍緣法
對不同版本的初夜權傳聞,楊昊也有所耳聞,在他看來不管是出於何等目的,以何種民俗、宗教、特權作為說辭,這種事都是卑鄙不堪的,至少缺少對人的起碼尊重。然而百里不同俗,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位置對同一件事的看法有時會有天壤之別。
對於烏蘇固人來說,向契丹火者奉獻初夜權如同繳納其他賦稅一樣,是必須承擔的一項義務,雖然不受用卻也不痛苦。六十年前契丹人的鐵騎征服了烏蘇固,從此他們只能生活在契丹人的陰影中,默默地承受著契丹人強加給他們的一切。
這裡的成年男女都曾經受過此事,當反抗無效時,他們只能皺眉飲下這杯苦酒,把苦難當成生活的一部分,努力去接受它,這或許就是人與動物的區別。
楊昊心情複雜地看著穆瓏,她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驚慌無助地傾聽著噶山老爹、乞篾列和小彌意大娘之間的談話。穆露固的手牽著穆瓏的手,面色凝重卻不痛苦。談笑間,三人定下了一切,小彌意大娘把穆瓏從穆露固手裡搶到自己手裡,母女倆低聲私語了一陣,穆瓏哭泣起來。小彌意大娘把女兒摟在懷裡輕聲安慰著,也落下了一行淚。
乞篾列的表情變得不耐煩起來,噶山老爹似乎也覺得這對母女有些羅嗦,於是很不客氣地咳嗽了一聲,小彌意大娘趕緊擦了擦眼淚,鄭重地把穆瓏交到了噶山老爹的手裡,噶山老爹交代了幾句後,把她交給了契丹火者。
乞篾列的寢帳早已備好,現在是他享受自己特權的時候。所有人都目光沉悶地看著這一切,一個女孩子不能把自己純潔的第一次獻給所愛的人,這將是怎樣的一種遺憾?強權可以壓服一切,顛倒是非,卻不能永久泯滅人們內心對真善美的追尋。既然是人,此心相同。
雖然近在咫尺,乞篾列仍得意地上了馬,噶山老爹和穆露固合力把穆瓏抬上了馬,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契丹人的稅務官摟著別人的新娘得意洋洋地走了。
楊昊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糾結。他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更不能容忍穆瓏走後,穆露固繼續和他的夥伴喝酒,小彌意大娘仍然在熱情地招待來賓,來賓們的臉上重新綻出了笑容,仍舊是絃歌樂舞,氣氛依然融融洽洽。
楊昊卻已意興闌珊,他提著一壺酒踉踉蹌蹌回到寢帳,進門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掛在木柱上的橫刀,馬奶酒雖然酒精度低,但喝的太多也能醉人。楊昊突然丟開手杖抓住了橫刀,他試圖按動繃簧把刀抽出來,卻感到手腳異常的無力,突然一陣冷風被背後襲來,一條健碩的身影陡然出現在他身後,只捱了一拳,楊昊便失去了知覺。
二日早上,楊昊清醒過來,天色已經大亮,四周異常的安靜。頭還昏沉沉的有些難受,楊昊坐起身晃動了一下脖子,突然間,他一躍而起——我怎麼會躺在這裡?
楊昊驚奇地發現自己所處之地並非自己日常居住的寢帳,這裡的擺設全都是新的。
不好!我怎麼進了穆瓏的新房?楊昊發現寢帳中的木柱用鮮豔的紅玄藍三色絲綢纏裹,絲綢在這裡是異常珍貴的物品,只有在新人結婚時才用到。
坐床上放著嶄新的被褥,牆上掛著新制作的弓箭,沒錯,這裡確實是穆瓏的新房。
楊昊定了定神,昨晚發生的那一幕若隱若現在眼前,自己是醉酒後被人從背後打昏的,等醒來就到了這裡,這若不是惡作劇,就很可能是個陰謀。自己還是個病人,又是個外人,誰會跟自己玩這種惡作劇呢?楊昊心裡驟然一冷:自己或許已經墮入了某個人設下的陰謀?
他加緊幾步走到門前,掀開門簾往外看。部落裡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噶山老爹家門前的空地上,那裡是部落召開大會和舉行慶祝活動的廣場,不過此刻卻刀槍森森一派緊張。部落裡的男女老少站在廣場中央,四周則佈滿了契丹士卒。
廣場一角的土臺上停放著一具屍體,屍體前跪著一排人,有男有女,離得太遠,看不清是什麼人。
自己昏迷後究竟出了什麼事?現在需要逃走嗎?楊昊不停地在問自己,旋即他否定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