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楊昊心裡有些驚奇,甕裡的這個人確實有幾分眼熟,但他不想再去看那顆人頭。
“請馬公公明示。”
“他就是林同為。”馬元贄一字一句地說道。
“林同為?!他不是死了嗎?”楊昊記得甘露之變後,林同為幫仇士良瘋狂迫害刺馬營,被年濠安排刺客給殺了,沒想到他竟沒死且落在了刺馬營的手裡。
“此人罪孽太重,沒那麼便宜就讓他死。”馬元贄惡狠狠地說道,隨即他又一臉諂笑臉道:“當年他殺了祁玉,楊刺史可是發誓要報仇的。您的大仇今晚就可以報了。”馬元贄丟下這句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楊昊心裡清楚,林同為能活到今天,刺馬營中必定是有人在保他。自己殺了他報仇的同時,也就斷了自己的一條退路。李忱這是在逼自己站隊。
楊昊望著那顆被藥水泡的發白的人頭,心裡一陣感慨,真是人生如戲啊!自己與林同為的恩恩怨怨到頭來竟會是這樣一種結局,記得扳倒王守澄後,自己曾當街毆打過林同為,那時的林同為唯唯諾諾,哪裡有小青衣二號人物的半點風采?可是大明宮宮變後,他投靠仇士良,瘋狂迫害刺馬營,指使祁玉差點置自己於死地。而今,他就在自己眼前,縮在一口大甕裡。以前的恩恩怨怨一時都如風煙散。楊昊從皮靴裡抽出匕首準備結束他的痛苦。
“咳……咳……”
林同為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起來十分詭異。
“多謝……”
從林同為喉嚨裡擠出的聲音如同從地縫裡飄出來的一般,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林同為用渾濁呆目的眼最後地看了楊昊,眼神中透出瞭解脫的喜悅,他慢慢地揚起了脖子,默默地期待著。清白月色下,甕裡灰黑腐臭的水一動不動,林同為進入了禪定。
楊昊抬起匕首輕快地割斷了他的喉嚨,黑紅的血從裂縫中汩汩流出……
李衛和一干侍衛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楊昊此行明裡只帶了十名侍衛。張朗和三名侍衛負責白天警衛,晚間則由李衛和另外六名侍衛值宿。一炷香的工夫前,孟博昌突然來到閶闔客棧,進門後就把李衛叫了過去,詢問楊昊晚上和誰住在一起?李衛如實以告,孟博昌把眉頭一皺,說了句:“把他們掌櫃的找來。”
孟博昌是帶著侍衛來的,但說話時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李衛猶豫了一下,只得親自去找閶闔客棧的掌櫃,誰知他一踏進前堂就被孟博昌的貼身衛隊給繳了械。再一看另外六個同伴早他一步已經被拘押在這了。
楊昊沒有責備眾人,孟博昌親自出馬,換成自己也照樣會被他繳械。楊昊撿起丟在地上的紅綾蓋在林同為的頭上,讓幾個衛士抬著大甕從客棧後門出去找塊荒地埋了。
第5章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二日一大早,孟博昌來請楊昊一起去拜訪夏綏節度使張清涼。
晴兒、小魚、呂芮三人因為昨晚那場驚嚇,鬧到天明才睡下,此時都酣眠不醒,楊昊沒叫她們,自己孤身與孟博昌離開了閶闔客棧。張清涼原是寶曆社正三品橫刀,因為年近六旬,按刺馬營的規矩,他即將要卸甲回長安養老。張清涼是文官,所謂卸甲便是辭去擔任的實職,回長安在朝中掛個虛職領一份俸祿安享晚年。
身為節度使,張清涼卻不肯住在牙署,他的私宅甚至不在牙城內。夏州城西南有個小湖,名叫雁蕩,相傳每年大雁南遷時都要在這裡聚集。張清涼的私宅就在雁蕩湖畔,幾間草廬,竹籬小院,面湖背城,景色頗為清幽。楊昊和孟博昌到的時候,張清涼正穿著麻布粗衣在菜園子裡給青菜澆水,直到二人進來院門他才發現。
張清涼握著楊昊的手爽朗地笑道:“久聞大名啊,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才俊啊。”楊昊道:“大帥稱譽太過,楊昊可擔不起啊。”張清涼道:“不叫大帥,叫大哥,叫大哥方顯親切。”張清涼的老妻吳氏聞言從灶間出來,一樣的粗布衣裳,臉上佈滿了風霜,若非張清涼喚她為老妻,楊昊還以為是他家的廚娘呢。
這一日,風和日麗,茶桌就擺在菜園子的水井旁,茶具是陶器粗瓷但茶卻是地地道道的好茶。喝著茶,聊著天,片刻之後,就都熟絡起來。
張清涼盯著楊昊望了一陣子,低聲地問:“這一次是升官還是升職?”在來的路上孟博昌已經告訴楊昊張清涼走後,他將正式接掌夏綏出任節度使。但在刺馬營裡他還是正三品的橫刀,沒有得到任何升遷。
楊昊如實回答道:“升了官,沒有升職。”
張清涼悠悠一嘆,道:“我似你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