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卻將明於遠繞了進去。
我看著他此刻光華流轉的雙目,心中默想阿玉說的那些話,越發認定不讓他知道的決定是對的。
何必讓他另生了煩惱?
更何況,也許阿玉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於是,我微笑道:“好。我也很想看看明國師經天緯地的手段。”
他笑起來:“簡非,估計這次你是不得不進考場了。”
什麼?
他說:“前幾天,收到皇上的訊息,讓我趕回來著手準備這件事。每一位有意仕途的世家子弟都必須下科場參考,憑本事博取進身之階。說起來,這還是你自己提出的。”
我笑道:“我無意仕途,就不必考了吧。”
他說:“可以。只怕有一人不答應。”
這人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我想了想,考不考由不了我,考不好還由不了我?於是笑起來:“行,那我去考。”
他看看我,笑起來:“傻小子打得如意算盤。”
我說:“來來來,不談這些了。我有個曲子要讓你聽聽……”
話還未完,就見清晏居泊船的碼頭上走來兩個人,打頭的是鍾管家,後面一人,白淨無須,不是柳總管是誰?
我嘆息一聲,快樂的時光總是走得最快。
跟著柳總管,我與明於遠來到南書房。
他們幾個全在。
宋言之與尹文平正忙著分類閱讀奏摺,做節略。
宋言之抬頭看我,我笑著朝他無聲地喊“大哥。”
他微笑,笑容溫暖明亮。
我笑著朝尹文平微一頷首。
阿敏小子見我進來,剛想說話,看看站在窗前的阿玉,於是拿了手中的奏摺遮了臉,只露出一雙笑嘻嘻的眼睛,朝我飛快地一眨。
我笑起來,同樣無聲地向他打個招呼。
轉回目光,卻見阿玉正靜靜地看著我。
看什麼看?
我回他一個清清淡淡的笑,躬身道“皇上”。
他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我不由暗自緊張。
他已轉身對明於遠,微笑道:“明國師日夜兼程,辛苦了。”
聲音溫和。
明於遠微笑施禮,並不多言。
阿玉轉了正題,論起近來的百業推進,論起邊境屯兵,論起青江治理的前景,最後論起今年又要開始的輪選,論起今年起世家子弟須下考場事宜。
他們的討論甚至論辯,熱烈而氣氛融洽。
明於遠的意見絕大多數用語精簡,切中肯紊;分析思維明晳,鞭辟入裡。
他狹長的雙眼此時光采流溢。
要他離了他所熟悉而如魚得水的所在,日後一定會失落的吧?
阿玉舉止間對他的態度頗為尊重,對他的意見也是絕大多數認同、採取,無一駁回。
看阿玉,眉宇間一片沉靜、眼神清澈專注,並不似作偽。
我漸漸放下些心。
轉眼看阿敏。
阿敏小子只要阿玉看他,他必隨聲附和幾句,意見不偏不倚,說了等於不說。
阿玉這時,往往眼神極不易察覺地一暗。
阿敏小子這會兒正拿奏摺遮了臉,打個呵欠。
我在心裡暗笑。磨了墨,畫幅畫,趁他們不注意,扔過去。
阿敏嚇一跳,轉了頭,見是我,笑起來。
他彎腰將畫撿起來,一看,要笑不笑,臉漲得通紅。
我伏在桌子上,暗笑不已。
紙上畫的是他們兩兄弟。
阿玉發現阿敏打瞌睡,橫眉怒目,拿個雞毛撣準備抽;阿敏驚慌失措,涕泗橫流,作討饒狀。
突然腦袋上有紙團砸過。
我開啟,頓時一嗆。
畫中阿玉步步進逼,我逃無可逃,轉眼發現隱在簾後的阿敏,我連忙向他飛奔過去,而他這時,作高僧禪定狀,卻又嬉皮笑臉偷眼覷我。
想不到這小子運筆傳神,畫中人栩栩如生。
我看著兀自討論得十分投入的四位,又畫起來。
阿敏接過去一看,忍,沒忍住,“哈”地一聲,就沒了聲息,彷彿正要大笑,卻被突然卡了脖子似的。事實上,他本人因為那一聲沒有控制得住的笑,此刻正漲得滿臉汗意,青筋暴突。
我拿書遮了臉,忍笑要忍出內傷。
畫的正是在討論中的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