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在大街上流動不息。依然不是集日,鄉下人都還沒來趕集,街面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從稀落的人群縫裡,老二看見金蓮時裝店的門牌下,嫂子金蓮正亭亭地玉立在那,痴迷地望著哪兒。金蓮已經穿起了裙子,似乎她穿的那條紅裙是他新進的平絨旗袍,腿側的開口長如衚衕,被初夏的風沿街勁吹起來,於是間,她的腿就玉柱般地裸露在外。他離嫂子金蓮約有200餘米,那兒的電線杆在他眼裡如筆桿一樣粗細,可嫂子象牙白的大腿,他卻看得一清二楚,似乎連嫂子大腿上微白微銀的汗毛,他都歷歷在目,不消說,他知道她穿那衣服是為了賣那衣服,可這幾日他看見她著那件衣服時,他都後悔當初他對嫂子說過的話。他說嫂子,你長得好哩,以後啥兒衣裳時興你就穿啥兒,店裡啥兒衣裳積壓你就穿啥兒。金蓮依他而行,按他說的忸怩著穿了,那些時興和難賣的衣服就果然地迅速賣了出去,然到了今日,金蓮穿啥兒都不再作態忸怩時,他覺得似乎他做錯了一件事情,宛若在一個十字路口,他給問路的鄉下人指錯了路向。
老二懷著一種悔不當初的想法回到家裡,看見嫂子金蓮在門口並不是痴迷啥兒,而是店門口那棵楊樹上流了許多粘黃的傷水,有一行螞蟻正排著隊伍從那凝固的傷水的上上下下,搬家到楊樹身的一個洞內。他說嫂子,你在看啥?
金蓮一愣,受了一個青寒的驚嚇,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說我看這些螞蟻搬家,竟能把一粒大米從樹下運到樹腰。又說老二兄弟,你讓我給村長說的我都給我表姑說了,表姑答應說給村長說試說試,十有八九能說成讓你當治安室主任的事兒。
老二立在過道的門口,喜出望外的神色粉淡淡地掛在臉上,說真的?嫂子。
金蓮說我會哄你?
老二說嫂子,說成了下次進貨我給你買一雙高跟的皮鞋,鞋跟和船頭樣又細又長,頭上還鑲著一圈兒黃銅,眼下城市裡流行得很哩。
金蓮往兄弟面前挪了一步,喜悅悅地說,老二你可說話算話。
老二挺了一下胸脯,說我哄過你嗎?嫂子。
金蓮笑笑,問我穿那高跟鞋能走路嗎?
老二說又不走山路。
金蓮說你放心老二,你對我好,我咋樣也讓你當那治安室的主任。聽那口氣,似乎她在村裡說話有著慶的份量。可不知因為啥兒,也許是因為她上好的長相,和古典的美人並無相差,所以老二竟信著那話,連聲地謝她不止。
在老二感謝的話聲和神色裡邊,金蓮似乎還要說啥,又朝老二近了一步,老二卻退著身子走進過道,在家過了一陣,揹著钁頭出門朝山樑上去了。他彷彿是因為金蓮總對他有許多話說才上山去幫哥哥幹活的,又彷彿是有話要跟哥說,才上了山去。總之,在老二破例去替哥幹了半天土活之後,老大回來見了金蓮,便不自在了幾分,連吃夜飯時都把頭低在桌下。到了夜裡,本都已安睡,可老大卻怯怯地從床上坐起,躡下手腳到了金蓮這頭,把金蓮從夢裡搖醒。
——金蓮,我對不起你哩。
金蓮眯眯地望著他,身子卻朝他遠處挪挪。
——睡吧,月都落啦。
——給你商量商量,我想去武漢看病。
金蓮披衣坐了起來。
——看病呀?你連火車都沒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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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說從這頭上車,到末尾下車,出了站有他朋友接我。
——其實不用看呢,我覺得這樣還好。
——我不能一輩子對不起你,我不是男人,你也就白做了女人。
——真的,我覺得這樣好哩,我不怪你一句,你聽我怪過你嗎?
——反正我得去治病,老二把錢都給我備了,給武漢的電話也都打了,說他那個服裝廠朋友的鄰家,就是專治我這不硬的病呢。
第二部分 第三章 和老二攤牌(2)
金蓮在黑暗裡努力地瞪著大眼,說老二還給你說了啥兒?老大說老二沒說啥兒,老二說我這病治好了,你就從心裡對我好了。金蓮的眼睛眨了一下,又有一股淺寒的涼氣,沿著床腿漫升上來,穿越金蓮裸在夜裡的水色玉膚,浸浮到了她的內心。她不再說啥,默默地躺下睡了,把被子掖得又緊又小,對老二那種無力的仇惱莫名地再次湧滿了身心。然而,無論如何,老大是在老二的安排下,去南方治他的陽萎不舉去了。老大沒有想到,這一去療治,他就再也見不到劉街和他的那些朝夕相處的鄰人,見不到他的幾畝在山脈上耕作好佳的土地,倘若想到,他不會在那個昏暗不清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