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鋥亮的刀叉和優雅的燭臺。坐在裡面餐飲的紅男綠女打扮入時,從窗玻璃外看進去也像雅緻的物品。”
我:“但人是易碎的花瓶,一不小心就會炸裂。”
森:“人跟花瓶還是不一樣。花瓶是空心的,炸裂了裡面什麼也沒有。人的內心卻暗藏著慾望和激情,往往一句話或一件小事,就會撩起他那動物性的衝動。平時,他只是被外表一層雅緻的教養和禮儀小心翼翼地包裝著。”他竟然對自己身上的那一套行頭挖苦起來。
來之前我也修飾了一番。臉上抹清爽的Clinique黃油,唇上塗淡粉色Dior Addict唇彩,羅馬字Longines手錶,TOPKOR羊毛中袖上衣,SAPPHO羊皮坡跟鞋。坦誠的是,我們在批判現代文明的同時也揭去了自己那層皮。
我:“我也不喜歡打扮入時坐在咖啡館裡,這使我禁錮。長久自由自在的生活使我對一點點約束都很敏感,哪怕是輕輕鬆鬆坐在咖啡館裡。我甚至討厭出門時束腰衣服使我舉動不便。”
森:“你在家裡都是怎麼過的?”
我:“我在家裡穿鬆鬆垮垮的棉服,身體的自由帶來思想的自由。吃吃飯,喝喝茶,看看書,聽聽音樂,讓內心的慾望和激情擺出來曬曬太陽,它們就不再脹鼓鼓地想衝出來,而是悠然釋放為清淡的詩意。”
森聽了笑眯眯的,眼裡充滿了欣喜。網路上他用否定的口氣說服我走出家門,實際上他卻贊同我。
森:“我看你是一隻收口的精美花瓶,裡面裝滿了思想。只是你求真得有些苛刻,把自己禁錮得太苦。”
我:“不,我不想做一隻收口的精美花瓶,我想做一隻盛滿泥土的敞口花盆,讓內心的思想向外長出枝葉,花兒般怡然開放。”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世界從家的視窗湧現(7)
森:“呵呵。”森舒展地向沙發靠過去,眼裡充滿笑意。
此後,我們不時外出見面,不見面時繼續在網上聊天。
森說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從我孤獨的微笑中看出我為人的真誠。我呵呵一笑。他還勸我說對思想較真沒關係,對生活不要太較真,不然會把自己弄得很苦。我也感受到他真誠的關懷。我們不談情,不說愛,卻透過深潛的對話進行思想交流。聊到精妙處沉默下來,彼此都感到心靈的顫動。
許多時候我們即興說事,看見茶室裡的一隻杯子,就說這杯子是那樣頑固,保持形狀不變;說杯子裡的水有點浪漫不定,隨時可能流動;說杯子裡的熱水冒煙成氣是漸次消逝,指向虛無;說人生就是一個固態——液態——氣態的過程,固執任何事情都沒有用,時間的長河將帶走一切,最終化灰化煙。看見桌子上裝飾的插水鮮花,就說它本來有著含苞、開放、枯萎的完整過程,卻被大批次激化種植,斬掉根部,配以化學藥水,成束成束擺放在交易市場出售,送到被祝賀的人手中成了空洞的符號,無根,雷同,沒過幾日就凋萎——就像現代人膚淺的情感。看見什麼說什麼,在事物深處尋找思想樂趣,這成了我和森特有的談話方式。
有一次,森送給我一瓶粉紅色的法國LANE香水,後來在網上聊天時他問我用了沒有。我說只噴了一次,非常清香,不像有些香水那樣濃得膩味。他說你喜歡以後再送你。我說不要,這瓶我就不用了,香水擱著看看更有意思。
森:“怎麼呢?”隔著熒屏他感到不解。
我:“時尚是一些漂浮在空中的絢麗碎片,淺薄而速朽,沒有深層含義。但香水卻不一樣,它是頗有意味的。開啟瓶蓋輕輕一聞,它悠悠揚出的清新芳香像一首無字的樂曲,可以充填無數具體的歌詞。”
森:“呵呵,那你就經常開啟聞聞唄。”
我:“我倒寧願它放在那裡,不開啟聞更有意思。”
森:“哦?”
我:“它靜靜地擱在那兒,像處女一樣純淨。它的芳香將逸向哪種女人充滿了無數的可能,高貴的女人、優雅的女人、文靜的女人、活潑的女人、憂鬱的女人、頹廢的女人、低俗的女人……”
森被我的話一激發,順著說:“一旦附在某種女人身上,它就有了屬性,那香氣也就變成高貴的、優雅的、文靜的、活潑的、憂鬱的、頹廢的、低俗的。正像自由的思想可以產生優秀的創意,也會產生荒謬的東西,香水散發出來的芳香也一樣,它可以依附在文雅的女人身上,也會被塗搽在惡俗的女人身上。”
我:“但它沒飄出來之前,裝在瓶子裡是抽象的。我情願靜靜地供養著它,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