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宋人的歷史責任,那就是‘守住繁華’!”
森:“守住繁華?嗯,對,也許是這樣。物質生活的富裕使他們自然注重感官享樂和藝術創作,自然提升思想境界,於是道教上升到極其重要的地位。”
我:“這樣,崇尚道教在北宋末代皇帝宋徽宗身上就達到了癲狂狀態。他註疏《老子》,為自己龐大的統治設立理論依據。”
森:“他前所未有地把道教提升到跟正統儒教相併立的地位上,硬生生把道教嫁接到儒教上,彷彿藝術對倫理的*!”
我:“呵呵。無論老子還是莊子,先哲的思想是發乎心而止乎情的,就像現在一個人跟朋友談自己的生活情況和人生態度一樣。可先哲沒想到千百年後自己的思想被無限放大,對社會文化發生N次方的巨大效應。道教對宋朝社會的影響就是這樣。”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歷史的終端必然拴在現實生活中(6)
森:“沒錯。老莊的道教是未分化的原始思維,集哲學、宗教、政治、藝術為一體。一千多年後,道教的精緻思辨被引入儒教,產生了宋朝理學。道教的無為逍遙成了當朝者偷懶甚至偷歡的理由。”
我:“依宋徽宗浪蕩*的性情,他更崇尚道教的藝術精神。”
森:“嗯,宋徽宗發明了一種書法叫‘瘦金書’,那是他留給歷史的一塊招牌。”
我翻開畫冊,暗黃的紙面上出現了宋徽宗的《穠芳詩帖》。圖下還註明清代陳邦彥對此帖的評價:“此卷以畫法作書,脫去筆墨畦徑,行間如幽蘭叢竹,泠泠作風雨聲。”
我:“書法是無聲的,可陳邦彥把這瘦金書比喻成幽蘭叢竹,還能聽得見風雨打在上面的聲響,確實別緻。”
森:“我倒覺得這瘦金書筆法清瘦勁挺,外枯內剛,內收外放,就像宋人的骨架和風範。”
我:“宋人的骨架和風範?哦,也對啊,所謂的衣寬人瘦嘛!”
森:“是啊,宋人就是那麼一種‘衣寬人瘦’的清秀模樣,跟唐人不一樣。”
我:“最是那‘瘦’字,頗耐人尋味,使我自然聯想起李清照詞章中的‘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周邦彥詞章中的‘恐花也、如人瘦’,還有……”
森:“還有宋朝山水畫中的‘剩水殘山’。”
我:“花瘦,鳥瘦,山瘦,水瘦,字也瘦,人更瘦!可見‘瘦’並非宋徽宗的個人專利,而是宋朝社會的整體時尚。”
森:“宋朝富得流油,這‘瘦’絕非貧窮枯槁吧?”
我:“對,不是貧窮枯槁。宋徽宗窮奢極侈,想必早已滿臉橫肉。李清照安逸悠閒,料她也瘦不到哪裡去。”
森:“再看看那‘金’字,挺拔,犀利,剛勁,充滿銳意的進取。這種‘瘦’與‘金’構成的書法充滿了奇異的悖論,也反映了宋徽宗性格中的兩面性。”
我:“應該說,‘瘦’只是表面的,它由內在的強勁支撐著,這強勁就是宋朝的富裕。那麼這‘瘦’又象徵著什麼呢?”
森:“依我看,如果相對於唐朝世俗豔麗的豐肥,宋朝的清瘦則是一種消極的超脫。”
我:“哦,對啊。宋人總是孤零零的清麗脫俗,宋朝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隱晦。”
森:“‘瘦’應該是抽象精神的形象化,彷彿道家風範。”
我:“說了書法,再說宋徽宗的繪畫吧。”
我又翻開宋徽宗的幾幅畫,《芙蓉錦雞圖》、《五色鸚鵡圖》、《桃鳩圖》等。看著這幾幅暗黃而精緻的花鳥畫,我彷彿看見了宋朝社會的生活氛圍。
森:“審美是宋徽宗凝視世界的基本樣態,這惹得他的王朝到處鶯歌燕舞,又紊亂騷然。宋徽宗的繪畫技藝既精細又高超,精細到花鳥畫,高超到山水畫。”
我:“是的。看他這幾幅花鳥畫,描摹逼真,纖毫畢現,但仍抽象而空靈。”
森:“這抽象而空靈就來自道家的‘道’,那是最純粹的中國藝術精神。”
我:“嗯。是宋朝的花鳥畫和山水畫使先哲那莫名其妙的‘道’第一次得以具象化,花鳥畫中那寓意無限的空白背景,就是老莊與自然和諧的天道。”
森:“這樣看來,花非花,鳥非鳥,而是以一花來感知季節輪迴,以一鳥來映現天宇律動。”
我:“看宋徽宗這幅《桃鳩圖》,這棲息於花葉之間的鳥,深沉得猶如哲學家……”
森:“我們在歐洲看見的西方古典藝術顯得生機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