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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曲線之美這個普遍的標準?那一定是一個健康得可以兼收異域文化營養的王朝,一個高貴得可以並蓄他鄉文化樣式的王朝。那就是唐朝。”

我:“是啊。它健康得無須擔心自己的本土文化遭受異族的同化,又高貴得不必用人為的規矩來體現自己身份的華貴。健康到巔峰,必是激情盪漾;高貴到無上,必是親和大度——這就是感性的、審美的、陶醉的、消融了規矩和界限的、一統天下的、激情浩蕩的盛唐氣象!”

森:“嗯。看這唐三彩女舞俑,雖經一千多年的世事滄桑流傳至今,卻依然散發著黯淡的盛世輝煌。”

我:“除了身體*外,據說唐朝婦女的髮髻和衣袖也很驚人。髮髻可高出臉部一倍,衣袖寬達四尺!想想看,當楊貴妃這樣盛裝打扮跳起《霓裳羽衣舞》時,連最偉大的帝王意志也會暈眩!”

森:“哦,這樣的女人令人吃不消。”

我:“哈哈!確實生動!唯一不夠生動的是這唐三彩女舞俑的頭臉。頭臉是不上釉的,釉燒出來後要經過畫眉、點唇、畫發等工序,這叫‘開臉’。”

森:“這畫眉點唇也像古典水墨畫,是一種神像形不像的寫意筆法。”

我:“嗯。看上去像閉著眼睛似的。”

我們再一次貼著玻璃檢視起這尊唐三彩女舞俑。她那隱約閉合的姿容使我們頓悟那個鮮活的大唐王朝真的沉睡了,歷史也真的無情地失落了。再看看她身上蒼古的剝釉,才確信時間已捲走了一切生命的風姿和王朝的*,於是我們對她凝注的目光也由熱烈的遐想變成蒼涼的祭奠……

逛著逛著,終於看到了我和森都喜歡的宋朝五大名窯。

那隻汝瓷天青釉三足洗擺在玻璃櫃裡的射燈下,顯得那樣幽靜。無論釉色或器型,它都偏於簡淡。但當我們看盡古物的千姿百色之後,目光卻停留在它身上久久不願離去。它那淡泊的色彩彷彿抽離了桃紅柳綠的世俗慾望,只剩下一個簡約的造型,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精神意味,彷彿可以充填無窮無盡的遠古遐想。我們貼著玻璃櫃久久玩味著,彷彿要看出它裡面的靈魂。

我:“好怪啊,宋瓷這樣簡單灰暗,為什麼具有雋永的魅力?”

森:“這可以從陶瓷工藝史來分析。在宋瓷之前,秦漢的彩陶和大唐的三彩,都是活潑生命力的率直釋放。在它之後,精製細繪的釉面青花,又會把人們的審美視線引向繪畫,而偏離瓷器本身。只有素潔的宋瓷,才會把觀賞者的審美視線緊緊收斂在器物本身。” 。。

文物使抽象的歷史可以具體觸控(7)

我:“因為簡單灰暗,所以百看不厭?”

森:“是的。看這款汝瓷的釉色,接近自然的天青色,它的器型除了三足有略微的矯飾外,上面托起的洗盤幾乎呈精確的幾何形,非常清簡,又非常虛渺。”

我:“中國陶瓷工藝史上的巔峰之作竟是這樣的超凡脫俗!”

森:“其實包括汝瓷在內的宋朝五大名窯,釉色大都清淡得不符合世俗的大紅大綠,器型也大都精巧得不適用日常的大手大腳,只因它們的製造理念是表意而不是重質,是觀賞而不是實用。”

我:“是啊。這汝瓷三足洗,它隱隱隱約約的天青釉色,真有烈火燒造之後的冷靜徹悟。它四平八穩的大方造型,又有天人合一的自然坦蕩。我覺得它簡潔得像抽象的哲學,一種形而上的思想理念賦予它空靈超逸的藝術靈魂。”

森的眼裡流露出讚歎:“是什麼樣的王朝賦予陶瓷這種本來並不崇高的工藝以崇高的精神形式?是什麼樣的王朝把儒道釋三大恢宏的思想一併賦予一堆泥土的燒造過程?那必定是一個政治極其開明、文化極其自由、工藝極其發達的王朝——那就是宋朝!”

我:“這麼說來,除了工藝史上的比照,還有宋朝本身的社會文化原因?”

森:“那當然,宋朝的社會文化是成就宋瓷藝術的主要原因。宋朝是文人統治的王朝,政治環境相對寬鬆,社會經濟空前發展。據說宋朝社會的人均GDP達五百二十美元,佔當時世界的四分之一。經濟繁榮必然帶來文化藝術的同時繁榮。宋朝道教空前發展,佛教也很發達,儒教就不用說了,還創造出‘理學’這種新的學術思想。”

我:“‘理學’其實就是援佛入儒、注入道教思辨發展出來的新儒教,它對宋朝藝術產生深刻的影響。‘存天理,滅人慾’嘛,它其實就一個形而上的概念!”

森:“看這三足洗,釉色那麼單純內斂,彷彿道教的淡泊和佛教的沖虛;造型那麼嚴謹簡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