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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的那當兒,馮爺並不知道。他得著信兒,趕到錢家的時候,紅衛兵已把“戰利品”裝上了卡車。

因為紅衛兵燒字畫的時候,錢顥拼命阻攔。紅衛兵小將認為他這是對破“四舊”的挑釁,是跟“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叫板。您想這兩條罪狀在當時還得了嗎?這些紅衛兵小將把他推倒在地,掄著軍用皮帶沒頭沒臉地一通兒狠抽。當時正好是夏天,錢顥穿著一件白襯衫。他的襯衫都被打成了碎片,整個人成了血葫蘆。

馮爺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地上捯氣兒呢。大江和他的兩個姐姐怕受株連,這會兒早就閃了,只有小湄站在老爺子身邊抹眼淚。

“哭有什麼用?救命要緊!”馮爺對小湄嚷道。他從衚衕口兒的煤鋪,現找了一輛平板三輪車,跟小湄一塊兒把老爺子抬上了車,馮爺前邊蹬著,小湄後邊推著,奔了醫院。

當時是“文革”紅衛兵抄家之風正猛的時候,被紅衛兵打傷的人,醫院不敢收治。馮爺蹬著平板車,跑了兩家醫院,都被拒之門外。

小湄想到了大姐小汶在一家大醫院當大夫,便讓馮爺蹬著板車奔了那家醫院,正好在醫院大門口看見了小汶。沒想到小汶一聽車上躺著的是她爸爸,扭臉走了。把馮爺氣得“陰陽眼”差點兒就要瞪出來。

看著錢顥在板車上已經奄奄一息,馮爺不敢遲疑,想了想,對小湄說:“走,到人民醫院吧!”倆人推著老爺子到了人民醫院。

進了急診室,馮爺活動了一個心眼兒指著錢顥,現編了個詞兒,對大夫說:“這是我爸爸,他是老工人,出了工傷。”大夫一聽是老工人,不敢怠慢了,趕緊組織人搶救。錢顥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半個多月,馮爺和小湄怕錢顥所在單位的紅衛兵來拿人,不敢離開病房,黑白天輪流守著老爺子。大江和兩個姐姐愣沒過來看一眼。錢顥被抄家以後,他住的正房被紅衛兵貼了封條,錢顥出院以後,進不了家門,馮爺把老爺子拉到了馮家。

馮子卿見錢顥被紅衛兵打得遍體鱗傷,實在挺可憐,把他藏在馮家住了幾個月。抄家的風聲過去之後,老爺子才回到自己家。錢顥大難不死,多虧了馮爺。什麼叫患難見真情呀!錢顥正是透過這次磨難,認識了馮爺的為人。

不過,真正讓錢顥感動的是後來的一件事。

“文革”後期,全國掀起了“紅海洋”運動。什麼叫“紅海洋”呢?就是把偉大領袖毛澤東捧成了“神”,全國各地開始製作毛主席像章。最初的毛主席像章有兩分錢鋼鏰兒那麼大,後來相互比著來,越做越大了,大的有洗臉盆大小,而且五花八門。有頭像有整身的,有整身像帶革命聖地韶山、延安的,有毛澤東和列寧的,有馬、恩、列、斯、毛五個偉人頭並列的等等。造型上有圓的、有方的、有五角星的、有船形的等等。材質上,有瓷的、有鋁的、有銅的、有塑膠的等等。總之,當時的人幾乎把所有的智慧和工藝都花在了做毛主席像章上。

當時北京人把毛主席像章叫紀念章。北京人好玩兒,“紅海洋”運動派生了一撥兒玩紀念章的北京人。

所謂玩兒,一方面是收集,另一方面是交換。那會兒,西單十字路口的東北角,有一個大語錄牌,京城玩紀念章的人每天都到那兒去交換,多的時候,那兒聚著有幾千人,不但有北京人,也有外地人。

換紀念章的人,一般把紀念章別在胸前,也有手裡拿著的,人們一看胸前彆著的是什麼像章,便過來問:“換不換?”換,便把自己的像章拿出來,相互商量怎麼個換法。

當時主要是換,不買不賣。那會兒最“火”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的紀念章。這枚紀念章的直徑有可口可樂的易拉罐那麼大,上面身穿軍裝的毛主席側身揮手半身像,下面是一艘大輪船,底下有一行字:“大海航行靠舵手”。玩紀念章的人管它叫“舵手”。一枚“舵手”,能換五六枚普通像章。衚衕裡的孩子幾乎都玩紀念章,馮爺也不例外。他二哥給他找了一枚“舵手”。

一天,馮爺在西單十字路口換紀念章,碰上了同班同學“馬小辮”的二哥,他二哥長得又白又胖,圓腦袋,大扁臉,外號叫“大扁兒”。“大扁兒”見馮爺的胸前彆著“舵手”,拿出五枚像章跟他換,馮爺沒答應。

“大扁兒”說我家裡還有好的呢,你跟我去看看。馮爺跟著“大扁兒”到了他們家。“大扁兒”拉開櫃門,拿出一個小木盒,從裡頭取出一個紅衛兵的袖標,袖標上別滿了紀念章。馮爺看了看,這些紀念章他都有,讓“大扁兒”把他的“寶貝”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