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流進了那些有圍牆的大鐵門內,整個工業區空蕩起來,我行走著的街道在燦爛陽光下更寂寞清冷了。沿著小巷弄尋找招工的廠,大門口仔細一看,又是過期或只招女工的招聘啟事。不知道為什麼?我這時總是失望,符合條件我想去的崗位早已招滿,要麼招的就是女工。僧多粥少,一個男孩進廠是需要關係的,否則你不用進去,而我認為自己有文化,可我的文化別人根本看不起。炙熱陽光下,我一個人在陌生的長安街四處走動,走向那些密集的工業區,走向郊外那些荒僻小廠,走向我的希望和夢想。飢餓疲憊,恐懼孤獨,它們也在伴隨著我行走。
太陽落下了工業區,筆架山上還有最後一縷霞光。今夜,我沒有睡處;同學那兒說不行了,姐姐廠裡別想進去。夜色吞噬了黃昏,工業區的街道上擁擠了落班女工。我羨慕她們,落班就可以吃飯,而不要愁今夜睡在哪裡?站在姐姐鞋廠門口,我又在尋找二姐,在等待她。姐姐出來了,臉又黑又瘦。她在門口說了幾句,便去吃飯了。後端了飯盒出來,陪我去廠外的小飯館,看我在那兒吃最便宜的快餐。
我流淚了;姐又加班去了。我不知往哪裡走?沿著國道慢慢行走,也不知道往哪裡去?我走到李屋工業區,聽前面二個年輕人說家鄉話;他們的裝扮不像進廠的。我跑上去說,問是否有住處?他倆帶我去了郊外的建築工地。忘記了那二個年輕的老鄉面容,他們來自故鄉哪個鄉村?我已經忘記了在長安的那片地。這是個夏天的冷夜,我們三人在建築工地鋪了張草蓆,頭上一片星光。我躺在夜露下的樓臺,聽不見狗吠,也看不見周圍的燈光,城市在遠處喧囂著……
黎明時分,我便醒了。走路回姐姐住的工業區。我又在那些街道,又一家家走過工廠大門,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遇見的情況跟兩天前差不多,招工的廠家很少,要招的也是些車位女工。雙腳累得痠痛,實在不想走了;可一想到自己連吃住沒保障,更恐懼那些巡邏治保。身邊老鄉說那些故事,聽多心就怕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回沙頭的路上,我往街口那邊找廠,就被三個治安仔攔住了;他們問我暫住證。我說,剛從廣州過來。他們看了我證件,罰了我五十元,把我身上的錢全掏走了。我感激他們沒抓走我。嚇退回來,路上巧逢鷹高玩具廠趕貨大招工。廠門外擠滿了來試工的人。我什麼都不顧擠了進去,後到同學那兒提行李,搬進鷹高廠宿舍。不愁今夜露宿街頭,也不用怕治安抓。姐見我進了廠,她放心了。而我僅為找一個睡覺吃飯的地方。
高強度的工廠生活開始了。白天,黑夜,我都困在三樓包裝線上,那永遠打不完包裝的摩托玩具不時從隔壁車間運來,貼標鑑,添色,入內盒,套膠袋,再入外箱,封箱,擺放成堆。身邊的人都機器一樣,不停地忙碌;我受不了。夜裡落班,走出工廠回生活區,爬上八樓宿舍,雙腿沒一點力氣。床上有本《哲學初探》,我快累死了,哪有力氣來捧書?心情低落,適應不了這份苦,便回想大瀝那段生活。心不滿足,上班就分神,有晚貼標籤把玩具弄錯了,組長大聲罵我,我受不住那口氣。頂嘴回話,當夜被炒了魷魚;行李搬出工廠,我又流落街頭。
幸好,手裡有這一禮拜的五十塊工資。
第二天,我去了對面的街口工業區。怕被治安仔抓,便進了佳美玩具廠。招工的品管助理,來自我們湖南瀏陽,叫劉宗友。廠大門口黑板上寫招倉庫雜工,試用工;是搬完倉庫不需要的一份工。我和許多男孩子,在那個年月根本找不到工。我們十多個人上了樓,擁擠在二樓辦公室門口的走廊上,等候面試。來選人的助理,我跟他講了很多好話,人家在看了我的畢業證書,因是老鄉,於是收留了我。經理是香港人,他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這小個子,臉緊繃著不說話。一說話,廣東話我聽不懂。選了五個人,都是有力氣的男孩子,唯有我個子最小。
經理把我們帶進倉庫,小倉管來自潮州,他安排我們搬裡面的物料。我,羅強,羅義氣圈這個四川人,三個人就每天在街口到花果山倉庫來回搬運,運物料是包裝部主管,他開了一輛小四輪車,頭髮很長,人長得帥。天氣很熱,到下午三點鐘,經理會過花果山這新租的廠房,來檢視搬過來的物料是否擺好?同時,也會帶些冰凍汽水,發給我們每人一份。流盡了汗水,出盡了力氣,夜裡回到街口廠區宿舍睡覺,我全身痠痛。我跟那羅義權同一天進廠,一起被調來調去,今天搬倉庫的物料,明天跟品管清理廢料,從沒停留一會。苦的,還是搬物料去花果山的六月天。
佳美伙食不差,但不衛生。早上七點鐘,拿了飯盒去廁所邊的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