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我還得承認,你們排練的時候我也溜進去看了。沒有人問我是從哪裡來的。我相信我聽見導演叫你——‘希比爾’吧?”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斯泰爾先生的口中叫出來,希比爾感到頭昏目眩。她只能點頭表示斯泰爾先生說對了。
“是嗎?——我不太有把握是否沒有聽錯。這是個給可愛的姑娘取的可愛的名字。那麼‘布萊克’——‘布萊克’是你的姓了?”
希比爾喃喃說道:“是的。”
“是你父親的姓?”
“不。不是我父親的姓。”
“噢,為什麼不是呢?你知道通常孩子都是跟父親姓的。”
“因為——”說到這裡,希比爾困惑地住了口,沒有把握該說什麼。“是我母親的姓。曾經是。”
“啊,真的是!我明白了。”斯泰爾先生笑著說。“唔,說實話,我以為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換一個時候再來談這個問題。我們——?”
他的意思是說,我們上車好嗎。他把希比爾的手腕握得更緊了,雖然還是和平常一樣慈善,語氣裡卻有點兒不耐煩。他抓得格外緊。希比爾站在路邊,還拿不定主意,本想默許,同時卻感到不該同意。現在還不該。
於是,希比爾緊張地笑著想把手掙脫出來。斯泰爾先生只得放開她,失望地把嘴往下一撇。希比爾向他道謝說,自己喜歡走路。“那麼,我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吧?——‘希比爾’?”斯泰爾先生在她身後叫道,“能嗎?”
可是希比爾把新坤包緊緊摟在胸前,像小娃娃抱著毛絨玩具一樣,快步走開了。
那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在後面跟著嗎?謹慎地保持著距離?
希比爾很想回頭望,但是她沒有回頭。
她努力回憶,在她的一生中是否坐過這樣豪華的汽車。她猜想在她父母親的葬禮上曾經租用過有司機開的豪華轎車,但她沒有參加過葬禮;除了外祖母和羅拉姨媽以及其他人的古怪表現——傷心,但在傷心的後面還含有難於啟齒、深深的震驚——此外,一切和葬禮有關的事情她一概不記得了。
媽咪在哪裡,她問道,爹地在哪裡,回答總是一樣的:走了。
哭也沒有用。大發脾氣也沒有用。小希比爾做什麼、說什麼、想什麼都沒有用。這或許就是希比爾學到的第一個教訓。
可是爹地沒有死,你知道他沒有死。你知道,他也知道,為什麼回來了。
“著魔”
羅拉姨媽又抽菸了!——又一天抽兩包。希比爾感到內疚,她明白這事得怪自己。
是為了那個羊羔皮坤包。秘密禮物。希比爾把它藏在衣櫃裡最深的角落,用塑膠布包好,以免它的氣味在房間裡充溢。(儘管如此,你還是聞得到——是不是?它不是跟任何一種香水一樣濃烈,淡淡地充斥著整個空間嗎?)希比爾提心吊膽,生怕姨媽發現那個錢包和她的錢;雖然羅拉?戴爾?布萊克從來不進外甥女的房間,除非外甥女請她進去。但希比爾還是擔心事情總會發生。她一生中從來沒有對姨媽隱瞞過重大秘密,而這個秘密使她既感到激動,又覺得它有威力,使自己變得軟弱,像小孩子一樣提心吊膽。
然而,最使羅拉擔心的是希比爾又對那件事情感起興趣來。——噢,親愛的,你又在想那件事了?為什麼?
那件事是羅拉姨媽的委婉語,是“那場事故”——“那場慘禍”——“你父母的死因”——的簡稱。
在羅拉姨媽的記憶裡,過去希比爾對那件事的好奇心不會持久,問問也就過去了,而現在這種好奇心已經被羅拉稱之為“病態”。那默默不語、困惑的眼神!那嘴巴震顫、有時候慍怒的樣子!一天夜晚,羅拉姨媽用顫抖的手點燃一枝香菸,直截了當地說:“希比爾,親愛的,我的心快碎了。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希比爾似乎一直等待著的就是這個問題。“我的父親還活著嗎?”
“什麼?”
“我父親。喬治?康特。他——也許——還活著的吧?”
這個問題在她們的上空迴旋,過了很長,很痛苦的一段時間,羅拉姨媽看來就要怒氣衝衝地哼一聲,從桌邊跳起來,從房間走出去。可接下來的是,羅拉姨媽搖了搖頭,垂下目光,斬釘截鐵地說:“親愛的,不是的,那人沒活在世上了。”她停下來,吸菸,用力把煙從鼻孔裡噴出來;似乎要往下說什麼,又改變了主意;然後,靜靜地說:“你沒有問你的母親,希比爾,為什麼呢?”
“我——相信我的母親死了。可是——”